且将前尘一锅煮
陵越忘了,他已不再是前尘陵端敬之重之的师兄,也不是那个在位六十几年的天墉城第十二代掌教真人,他的威风虽盛,却压不住陵端。
只是陵端三人还未有动作,妙法长老门下的芙羽已然起身,少年小小,却霸气凌厉,双目炯炯,语声微寒:
“大师兄,师兄与众家师兄弟不过戏顽,不知大师兄因何生怒?
我等虽聚此处,却不曾做恶,不曾扰喧,到底有何不妥,要让大师兄如此怒冲冲而来,问责。”
芙羽,妙法长老门下,性子平和,却又为人中正端严,他素与陵端交好,前尘之时戒律一脉永离天墉城,他亦在其中。
芙羽的气势并不弱于陵越,妙法一脉乃以符箓之道制敌取胜,他天资不弱,又得陵端指点,早胜出门派寻常弟子多矣!
故,纵是面对怒气溢满的陵越也毫无惧色。
何况,前尘之事,孰对孰错,纵是当时不明,亦过后心知,只碍于执剑长老于第六代掌教时便任了天墉城执剑长老一职,纵心有所怨又何能宣之于口?
然,纵是讷言敏行如涵素一脉的陵泉,也曾当着百里屠苏言过:
“紫胤长老教授大家御剑之术,着实让门派兴旺了许多。如今希望拜入我派门下的人越来越多,可这当中有多少是冲着天墉城而来,又有多少是冲着执剑长老的名望而来呢……
……本门上下一向以潜心修炼、恪守门规为要义,百里师兄的所作所为已是大大出格了,请好自为之!
……百里师兄,你请好自为之!”
就是心思平和的肇清,也在知晓陵端被逐后,少有动怒的损了山门之前的剑石,对陵越冷言道:
“执剑长老乃镇天墉城数代,却仅收二徒,大师兄的德行,肇清自不敢比,可百里师兄却委实被长老与师兄惯坏了。
这天墉城弟子,随手拎个出来,哪一个不是命数多舛?偏他自怜自伤却又俯看众人,明明是自家性子不好,却做忍辱负重之态。
若真是良善有心,又怎会与所有师兄弟不亲,单单近着大师兄,还几乎将师兄送入黄泉?
……罢了,终归你们才是师出一门,不护他,还护我等不成?
只今次二师兄之事,弟子们不服,少不得请教一二。”
陵越神思有些恍惚,他原不过是心忧陵端,恐他放纵太过,步了前尘旧途。
却忘了,今生的陵端早非昨日,那对自家倾心依赖的师弟,早已在前尘之时,那个冬雪之夜沉骨荷塘寒水。
因芙羽出头,霄宝宝那已弹出肉垫外的锋利小爪子收了回来,齐桓那胖爪爪也敛去锋芒,利得可切金断石的指甲收起,回复成软软小梅花印章。
——方才,这俩只几乎暴起,一人赏陵越个“桃花朵朵开”。
陵端亦将无意识掐着剑诀的手松开去,天知道,他方才差点儿拿乱剑诀招呼陵越,若非躲不开,他真的这一生都不想再看执剑一脉师徒们一眼。
不因恩怨,不为是非,只是觉得相见两厌,不如不见。
陵越强压怒意,他是真的担心陵端,才会如此气极,只是细思,今日之事上报于师尊们,也是有始无终。
毕竟,这在门派胡为的帽子,还真扣不到陵端头上。
麻将,此时俗世亦无人知晓是何物何用,常年隐逸昆仑山天墉城的世外修真,又如何知哓?
陵越不过是见师弟们居然沉迷这砌来换去的木块,陵端居然为玩,找上三只毛团儿也不放弃,挑灯嬉玩,这般沉湎杂物小戏,实非仙道之象。
却不想,一番用心,不光陵端出言顶撞,连芙羽这般清冷性子的,也在其中搅和。
陵越不竟心中微冷,似冬雪寒夜单衣赤足而行,冻得心都要停住。
深吸口气,陵越脸上似有颓色,轻闭了一下眼,长叹道:
“我辈修仙,原就如逆水行舟一般,一味的贪图玩乐,何日才可得登仙途?
陵端,芙羽,各位师弟,不是陵越愚鲁,要扫兴众人,实在是,不想眼见各位师弟美玉良材,因一时顽性,而前路渺渺。”
“道在于心,在于己,任你何为,道便是道,自在那方,自在足下,又与顽嬉何干?”
陵端接得快,答得更快,可说出的话,却几乎没把陵越气死,那双明朗似晨星的眸光死盯陵端半响,方忿忿转身轻斥一语,拂袖而去:
“胡闹!”
“胡闹?胡闹也得你有本事管才行!”
肇庆嗤笑相讥,也得亏陵越走得快,否则,真非给气死不可!
陵端反不在意下,他轻打响指,方才被陵越吓得四散躲入花草丛中的小花妖们,重又轻轻吟唱着优美的歌声,自四下重聚,提着小花灯,为大家照明。
卷云台上那不欢气氛尽散,各家牌搭子,又开始欢快的进行新一轮的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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