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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与柏麟形貌无二,然却气宇大不相同,天启年少张扬,行止洒脱自在,而柏麟昔日幻形却是清冷矜贵,常因天务而眉目隐愁,二人纵然容颜相近,却仙泽气势各异,略上心者都可分明。
然,这位计都星君却生将天启认成了柏麟,又因元曜与天启有几分神似,竟以为天启是柏麟转世身,而元曜是其子,因此一时心旌摇动之下,手中铁汁没控制住,直直泼向人群,正对元曜而去。
四下之众眼见此景,吓得纷纷逃奔,虽心惜那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八成是难逃脱,连身后大人也难幸免,却终是自家要紧,只顾己身得安,避之不及。
此时,淡淡青影闪过,斜里冲出位少年郎,用盛满清水的木盆先是泼上铁汁,而后用之格挡尤自灼烫的铁块,将元曜护在了身后。
计都一怔神便知不妙,只是那时已不及应对,正欲施法将铁汁打向无人处时,未料却窥见有青衫少年护下了孩童,及腰长发宛似墨色丝绸般微扬飘落,回身间但见眉目温雅,肌肤如玉,若一束皎皎月华流泻于昆仑不化苍雪之上,青衫淡淡更显殊色无双。
最要紧的是,少年与天启及元曜容颜似了九成,若说三人无血脉之亲恐也无人会信。
计都微愕,他的“君”虽容色清绝,是三界独一的美人,可一下见到三个不同年纪的“君”时,也会心有不适。无他,计都无端记起天帝当日可不仅迷晕了自己,怕是柏麟也遭了毒手……被拆成三个投入了凡尘。
不得不说,计都的脑子转得着实有些奇怪,也不知他素日是怎么让人觉得可交的。
恰在计都怔神时,狂风骤起,走石飞砂,黑云压城将欲催,且风中隐隐有腥气刺鼻,青衫少年携了元曜与天启急急走避,四下凡人亦是奔逃四散,口中大叫“妖怪来了”,一时间热闹的集市弥漫着恐慌与无措。
天启虽是妖神,可他所部之妖族乃是天生地养之灵,说是妖,不如说是任性的地灵之族,与这些嗜生好杀的浊邪可不能比,因此腥风来时,被臭得直接想吐的就是他。
若非青衫少年将他拉走,天启高低得赏那妖物通好的,便是因些触犯天律也是不惜。
——仙神入凡,不得随意显露法力搅乱人间事,否则便是为救世,也会有罚,此为天律之首。
至于便是救世亦有罚,那是因为天灾祸劫多缘凡人自身起,亦是其所必经,要救,便得担承“救”的恶业因果,若无足够功德消弥因果恶业,那此时的援手还不如不救,因为恶业会成倍反噬人间。
故,凡入人间的仙神若非身负大功德,通常不会插手人间事,生恐一不小心未能得救人之功德,反为自身招惹业报。
还有就是,天启也担心自家擅动法力,会招来端将他抓回去,罚什么的到不甚惧,就这面子上不太好看。
“好了,那邪物应该是不会追来了。”
青衫少年语声温软,象是春江水暖让人心中甚悦,一双明眸顾盼生姿令见者目眩神迷,颜容清绝似玉自生华,让人不由自主柔了心肠,与之相言尽欢。
元曜与天启均非泛泛之辈,人仙神魔见之不少,惑乱人心之术也经得多,但似这般让二人都提不起戒心的却少,他们到想猜这位是柏麟的转世之身,却又分明觉出眼前者是妖族,难道端会让柏麟转生妖族吗?
二人实不敢信,又无法去查其元神。且便算施法去查,他们也会因端设下的禁制而无法查清,只能凭直觉认定这位是便是柏麟,于是天启单刀直入问:
“你非人族?”
“狐族,逐音。”
青衫少年浅笑而言,他指尖凝光,轻挥之间,两团青色莲焰分悬两旁照亮前路,示意二人随他而行,语声轻柔如梦:
“二位与逐音有缘,便随我暂避一时吧!这凡人的业果,终归是要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是不好决断的。”
元曜曾为天帝数世,自是比长居神界的天启来得明白些,凡人们的事情确不是他们可随意决断,逐音的提议当真不错。
天启自来此界,虽与凡人接触不多,却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知凡人的仙神,凡人寿短可心思繁复,至善亦至恶,可造世上之辉煌,也可成就世之至暗,便是天启历万千之岁长,也不敢说看得明白他们。
缘此,逐音之邀,实是当下二人之首选。
逐音所居之处是桃花镇三十里外的深山幽谷,那是青狐一族的族地,族长青玄是位与端极似的少年,不过天启与元曜都肯定他不是端,因为青玄身上有上古神祇的封印,而这是端身上决不会有的。
幽谷名: 泽兰谷,四季兰花盛放,兰香四溢,青狐一族大大小小皆身带兰馨少有例外,但也不是没有,就象逐音身上便是淡淡桃花香气,而青玄则是一身清冷莲香。
天启自入泽兰谷便玩疯了,青狐族大大小小毛茸茸们都喜欢缠着他玩耍,娇憨可爱的小狐狸为哄天启与之共嬉戏,常常采来深深浅浅各种紫色花朵送他,还帮着偷逐音埋在梨花树根下的佳酿,又怎不得其欢心?
元曜?早被小麒麟斩荒给拐去了。
没错,小麒麟崽崽斩荒也在泽兰谷中,这也就是说,端也在谷中,元曜虽知,却不曾告知天启,反正天启是逃不掉的,且让他欢喜一刻也是无妨。
至于端是青玄还是逐音,或是与天启厮混一处疯玩的毛茸茸们?有那么要紧么?!
元曜虽不在意别的,到是有些好奇桃花镇的事,那女儿节听起来十分热闹,似也没什么特别,仿佛不过是寻常的让女儿家可以放心玩乐的节日一般,可元曜就是觉得甚为怪异,总有什么不对。
故,元曜哄着小麒麟告诉他,毕竟端的行事虽似随性了些,但却实是十分有章法,不会轻易出现在某处,更何况这里还牵扯了柏麟历劫。
只是,元曜也没料到,小麒麟居然告诉他,端也下界历劫来了,所以小家伙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天启看得有些心塞,他可是知晓端有多护着柏麟的,却还是安排这般命数让柏麟历劫,那轮到他不是更惨了?
天启简直有些食不甘味,他虽知自家未必能躲得过,却也想搏上一搏求个心安也好,于是乘着端在注意柏麟历劫之时,悄悄化出具傀儡替了自己,真灵却遁往凡界而去。
——红尘烟火气正可掩去他周身仙泽灵息,令端没那么快寻见他。
不过,天启开溜时忘了,他怀里还抱着俩小麒麟中的老大。因此小家伙被天启给拐走了,可他的胞弟却还窝在端的怀里呼呼大睡,俩小麒麟崽崽乃是双生,互有感应,天启这等同是给端留了指路明灯,这路跑得,还不如不跑。
天启自被端带离上古界,不仅本源之力得以恢复,连他跳脱喜玩乐的性子也渐恢复了,非是旧人旧事已不放心中,而是他,忘了。
身为真神又岂似凡人岁长忘事?可事实确是天启忘了,非是天启心凉不记,实是端动的手脚。
前尘故梦,留取无益,不若相付予风中散去。
故,如今的天启实为新生,除了那在乾坤台亲将他抱起养大的长兄玄一外,天启也就记得与端的过往而已。
所以,对人间历劫十分不愿的他,对人间玩乐却甚有兴趣,可天启并不知晓,历劫可并不是仅有化身凡人这一种方式,只要入了凡尘,因果之轮便开始转动。
人间四月,桃李芳菲,山寺桃花盛放,深绯浅粉柔红,花雨缤纷,一阵风过落英万千,仿佛是一群仙子临凡来赴这人间盛宴。
天启化身为凡间落第举子,带着自家小书童悠游山水,而那“小书童”自是小麒麟中的老大,天启为他取名: 元曜,乃因他是在曜日化形的。
小元曜化形不过七、八岁模样,可内中神魂却不是如此,他是天乩界那饮下了无草的天帝断尘。是想救胞弟却不能,连青、白二帝所以的未入仙籍的弟子也能欺的天帝。是眼见亲弟魂散,心中恨极,一举拖得二帝与仙同殒的五色麒麟。是几番重生溯洄却改命不成,心中藏怨的妖族祥瑞。更是如今受天启所宠爱的,元曜。
因为几番溯洄,所以元曜的神魂强大,故而虽与胞弟降时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却已能化形,而小麒麟斩荒却还是只会嘤嘤嘤的小崽崽,连话也不会说。
元曜虽小,却几世皆为天帝,心性自不寻常,于人间诡谲到比天启这真神体会得深,因此到凡尘后,反是元曜处处照看天启,才让他有了这份逍遥。
然,无论是在野还是在朝,无论为官还是为民,甚至仙魔鬼妖,但凡行于尘世,皆受世俗约束,便是天启与元曜也一样。
桃花镇是山南城外的一个小镇,镇上人家多以制脂粉为生,因此镇中人家户户养花,人人调脂,便是门前溪水也浸染了脂粉香气,被称为胭脂溪。
而因桃花制脂最为人喜,故户户门前屋后中庭中多植桃木,每逢春日风暖,桃花纷飞,桃花香气尽染衣鬓,又有二八娇女头簪粉桃,颊透桃红,唇点桃脂,是为女儿节。
女儿节原是桃花镇最要紧日子之一,是女孩儿们一年中最放肆开怀的日子,可以不循礼数,不须掩面,大大方方打扮齐整出门玩乐而不受家中长辈拘束的日子。
因此,桃花镇的女儿节很是隆重,比之除夕日还热闹。同时也是云英之女正大光明相看意中人的日子。
天启最是喜欢热闹,他经山南时闻得有此热闹很是心动,却又碍于是女子之节心生迟疑,便想着掩去真容带了元曜去玩,不是贪看女儿娇颜,实是女儿节入夜后的“火树银花”实在绝伦,让天启不忍相负。
火树银花,是高手匠人熔化铁汁,将铁汁乘热击打在门楼之上或是空中,形成金华四溅,银花摇曳飞落之姿,宛若梨棠雪落,煞是壮美。
天启与元曜是仙神不假,但仙神也有爱美之心,贪看人间绝美,也不是什么大过。
可天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场热闹,却窥见了件不小的事。
自端将柏麟带离天界,天帝搜遍三界也寻不见柏麟踪迹,唯有位计都星君成日在昆仑捣乱,非说他害了柏麟,而妖魔大军不见了前锋魔煞星罗睺计都,却依旧将攻破天界,无奈的天帝也只能回处天界主持大局。
——别看天帝成日说什么空不空的,可私里心中清楚得紧,天界存在,他这天帝才能逍遥于三界众生之上。天界不存,天帝又算哪根葱?!
天帝之所以能摄众仙神,不仅是德望声名,还有无上修为,因此修罗王纵野心涛天,遇见天帝全力出手,也得败北,何况还有个信了天帝所言的“柏麟恐为修罗所摄”的计都星君。
一场大战之后,修罗举族尽灭,而妖魔大军中的修罗右使元朗见势不对,卖了“好兄弟”修罗左使无支祁,带着自家部曲遁入人间隐匿踪迹,徒留修罗王摩诃被天帝亲诛示众。
按说一番动荡后,天界应归于平静,三界也当清平才是,可不知哪里出了岔子,计都星君私闯昆仑后,居然心魔入体,狂性大发,不仅捣毁了昆仑山上天帝的行宫,还将天帝昔时迎娶妖族公主缪清后所得的一子,给斩杀于天河畔。
——那位名叫“羲玄”的皇子乃是金赤鸟血脉,万载依旧鸟身,才会轻易被计都斩杀。
天帝大怒,欲拿之问罪,却被计都星君给走脱,还顺走了金赤鸟真身令之无法复生,惹得天帝震怒,却又不得不送自家儿子入尘世重修,并晓谕三界擒拿计都。
而不巧得很,天启他们凑的这番热闹,却恰与计都有关。
——那拿着柳木击打铁花的匠人,便是昔日大闹天界的计都星君。
计都之所以在此盘桓,却是另有因由,他寻遍天界不见心心念念的那人,只偶然偷听到巫咸与人言说的只言片语,便逗留于地,希冀可得偿所愿。
端破除柏麟的神幻之术可不是为了一时顽心,柏麟心忧天界少承大任于他并非好事,这从天帝避责,将柏麟顶在前面便可看出,这位天帝心思不正。
而柏麟年少却担大任,本当承继的白帝尊位却因杂务缠身无暇修炼而迟迟不能承继,反被糊弄着称“柏麟帝君”无法正位白帝却还掌天务,本身就有代庖之嫌,恐惹非议,实为不妥。
故,今端破其神幻,并欲使之红尘炼心,精进修为,以便承白帝之正位,至于天界诸事,原该天帝当之。
何况,这不有了个天帝“亲手”造的计都星君了吗?
天帝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端与天启并不在意,他俩带着俩小麒麟崽崽正在围观柏麟的历劫。
历劫这种事于仙神而言可大可小,大时足以身死道消,自此天地除名再无影踪。小时却不过一枕黄粱,醒后得悟,心念通达。
原本柏麟要红尘历劫并不容易,毕竟乃天界一方尊主,若经度厄道轮回人间,天帝是怎样都会知晓的。
可,端却就是有那本事遮掩天机,大摇大摆公然带着柏麟从神荼、郁垒眼前过而令二神不觉,送柏麟人世轮回去。
天启虽也有那番手段,可要象端这般轻松,却也不易,故歪头托腮,边逗着俩小麒麟玩,边笑道:
“北辰如今越发了得,这番手段便是本尊也是不易为。”
“北辰”是天启与端初见时为端取的道号,只因那时的端不过是个误入神界被废了修为,逐出师门,沦为凡人的修仙者,自是不便用昔日道号,唯有“端”字乃俗家之名,但俗家之姓却因入仙门时太小忘却了。
故,天启便想为其另取一名,却在举目望见天星紫微时脱口“北辰”为其名,自此缘生。
端也不负北辰之名,一介丹田受损法力尽废之人,不过人间十载便重修气海再生造化,不仅修成仙神,还连天启也窥之不破其修为,真应了那句“不凡之子,必异其生”之言。
虽是这般,可端反更返璞归真,到真似凡间寻常,着实让天启好奇起来。
“说什么不易为,你可是鸿蒙紫气幻化的水之真神,天地诸相,世间之法又有何难住你?无非你不能心无旁骛参悟天地玄奥而堕了迷障,才会生出此叹。”
端那素白宛如脂玉似修长手指轻拈着冻石蕉叶杯,斜睨着一身朱砂轻罗的天启,眼波流动间似秋水波横般明艳,又有几许戏谑之意在其中,语声明悦得象风中玉铃之声:
“待玄嚣历劫得悟,天启亦可入红尘一游。”
——玄嚣,柏麟之名,“柏麟”二字乃是玄嚣之字,因被天帝呼之日久,加之白帝迟迟不能正位,故而白帝玄嚣便成了“柏麟帝君”,稀里糊涂的担承帝君名,却涉天帝事,而无白帝之权柄。
天启听闻端让他也入那红尘炼心,面上一怔,他虽想拒,却也知红尘炼心有助他重铸身魂,回归真神本位。
然,知晓是回事,真去做,却又实在不易。
因此,天启也忍不住顾左右而言他,慵懒的歪在案几上支颐浅笑:
“不知柏麟在人间历的何劫,好不好玩。”
“世间最难勘破的便是个‘情’字,亲情、友情、男女情,骨肉之劫,亲缘之恨,手足之义,同肩上大义比,这些更受凡人看重,便是仙神也难免陷之其中。
要破劫,就得先历劫,经得多了,自然开悟。除非顽石,否则悟破不过迟早。”
端递过一杯桃花酒,这是他昔年埋在师门自家居所桃树下的,而今虽已沧海桑田,人事两非,可陈酿却越佳,入口花香绵长,浓而不烈,酒醇且厚,入喉柔绵,入腹生温,便是仙酿也多有不及。
天启接过酒,小饮半杯,不觉眸子一亮,自从那日决定太上忘情,他已久未尝得佳酿,虽如此,却也依旧品得出此酒之韵远胜昔日之所尝,不觉扬眉:
“北辰此酒甚妙,虽不是仙酿,却比仙酿多了别样滋味,确是难得。”
“此酒是我昔日在门派中酿来为师尊贺寿之用,可惜……,如今沧海桑田,千年万载已过,取之品时,酒中之韵实为人世沧桑所凝。”
端淡淡笑着,可笑不及眼眸,虽说仙神讲究破悟,但便是破悟又岂能全然放下?能全然放下的,无非是“不得不”,否则也不会有仙神历劫炼心之事了。
何况,端本也不是什么正经仙神,于他而言,放与不放并无不同,一切皆随心而动。
天启实在是不想入什么红尘,他到不是骄傲自负太过,只是不想再入繁华,仅此而已。
不过,这又岂能由他?连柏麟都没逃得过,天启自然……
至于柏麟,这会儿正在人间,这是他历的第三世劫了,前两世历的是亲缘劫。第一世时幼为亲弃,后凭自身搏出条血路得登高位,却终是受刃于亲父,一生坎坷艰难令人唏嘘。
相较第一世,这第二世渡的亲缘劫乃在手足,双亲不待,幼承师恩,貌邪实正,心怀大义,却在手足血亲上吃了苦头,险些被炼为无智之兵,供人驱使。幸得他也不傻,防了一手,才算是躲过一劫,之后的岁月还算是不错。
第三世,也就是柏麟所经的这一世,他不过是位寻常书生,寒窗苦读得中桂榜,却因不愿趋炎附势而得罪权贵,被人从中作梗派为了一方苦寒之地的小小县令。
原本书生也不曾将之放在心上,于他而言,高踞庙堂或是施政一方并无所别,只要能一展平生抱负,他皆无不可。
然,接下来的事却让书生经了彻心之痛,枕边人的背叛让他陷入阴谋之中,至亲破戮,挚友为护他而满门受劫,最后却发现,一切仅缘于枕边人对他的不信。
话本里总会写着,一切真相过后,是云开雾散,花好月圆。可无人知晓的是,书生在见到枕边人认错泣下时,对之并无怜意,而是深深的恨。
所以,故事的真实结尾并非美好,不过是一别两宽,各自前路。
凡人身故时会回顾自己一生之忆,这是天启听闻他的位损友所言,可真神殒落时也是如此吗?若不是,那眼前这位~?!
“亏我打穿了几个大千界小千界赶过来,你就是这么对老友的?”
凤眸轻挑,眼中潋滟似晴日光映水波般,带着几许轻狂与不羁,凑近天启,笑得宛若明玉生辉,月华天垂:
“喂,好歹吱一声,别让我自说自话呀!”
“吱~”
天启气得真的吱了声,本来似乎溃散的神力似乎又凝固起来,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心中悲凉郁气也似尽扫,气哼哼的道:
“北辰,你这没良心的,本尊就要神殒了,你不抓紧了与我好好道个别也就罢了,你还气我,还……只顾喝酒……你、你……”
天启尚未言尽,便见眼前损友掌似玉凝微带辉光冲自家探手间,便觉浑身一轻,便与损友站了个并肩,正看见自己神躯溃散,化为金沙飞散,而神魂却凝实无损,连因当初受太苍之创及救元启所损的本源之力也是尽复。
天启轻挑起自家垂在肩上乌发,他都快忘了自己从前青丝如墨的模样了,可是……
“端,你行事从不会无缘无故……”
天启轻叹,他掌三界已数万载,除了那主神名位外,余者皆由其控,可是还是看不透自家损友。自相识起,初时他是误入神界的凡人“端”,后来他是自家损友“北辰”,可无论是端还是北辰,都不喜欢留在神界。
而如今……
“你在这里的一切牵绊皆已不存在了,于那个孩子的心里,你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如今又神躯已溃,还留此作甚?”
端凑近天启,卷长似墨蝶羽翅的长睫轻闪,眸中尽是笑影,语声轻快得象山涧中奔腾跳跃的溪水,带着明净与欢快的韵律:
“你是水之真神,天地最尊贵的紫气显化,却被无聊的痴爱私情所绊,忘了自己是天地间最逍遥自乐的存在,舍本逐末才有神躯消散之厄,今日我便带你重捡本真,重铸身魂!”
说话间,端身化清光卷了天启便自太初神殿中消失无踪。
而与此同时神界诸神皆心中痛生,变色间但见神界风云忽变,大雨倾盆而降,炙阳奔出混沌殿,却见太初殿轰然崩塌,随之灰飞,神殿乃真神之灵演化,神殿崩则真神殒……
太初殿溃之时,九幽之地有煞气冲霄,弑神花遍地而放,冲天香气卷着漫天花粉在大雨忽降又陡收时迅速弥漫三界。
还正与白玦卿卿我我的上古只觉气息一窒,便被花粉糊了满脸。
她曾立誓“不再为神”,能复归神界乃是得了天启的一半本源之力,又有白玦为她担下半数神罚,因此虽说回复神身,但神力远不及得了天启另一半本源之力的元启,故被弑神花粉一扑,神力立滞,神魂溃散之快连白玦也来不及救。
与上古同样结果的,还有元启。
不知为何,太初殿崩时,元启体内天启的本源之力也陡然消失,没了天启本源之力的元启连个神君也不是,弑神花粉轻易就将之化为飞灰。
炙阳惊愕的看着青铜桥另一头,他简直不敢相信……
上古界怎样,天启一点儿不关心,他这会儿只关心端要闹什么妖。
这先抢了人天乩界的俩五色小麒麟崽崽就算了,还把人天界的蟠桃园整个都卷走了,惹得天乩界的天道驾着九霄紫雷轰了他们一路。末了,这货连人的九霄紫雷也抢了过来,说是要拿来送礼。
眼见天乩天道被端扒得差点就剩底裤,连天启也看不下去觉得有些亏心欺负天道时,端竟然,还抽了人的紫气。
——不过那紫气让端用来补了天启的本源,天启也就不便再说什么,毕竟大便宜可是他占了。
所以说,这天道追来干嘛?这不纯纯的送菜吗?!
不过,拿紫霄神雷作为礼物?天启无端觉得很好奇。
天启好奇,柏麟却觉得,有些个头疼。
柏麟与天帝乃有半师之谊,与端却是亦师亦友,因此正值他放倒罗睺计都,将要拆人时,却被端撞见,不由他不愣神,这一愣之间,便被端封了神识,昏睡过去。
端幻化出袭玉榻将柏麟放下,回头却见天启变了个赤发蓝脸夜叉样,拎了刀就要把刚刚醒来的罗睺计都脑袋切了,不觉微微皱眉,问:
“天……,你这是~”
“天?你是天帝老儿?”
罗睺计都乍一看那夜叉,不觉唬了一跳,又恰眼尾余光扫见柏麟也同自家一般晕倒摆在那里,不觉心神电转,脑中闪过万千之念,他知柏麟敬天帝如师如父,而今天界又是败在眼前,莫非……
嘿~,好你个天帝老儿,先扮柏麟迷晕吾,又想暗算我二人,还化成这般丑态以图蒙蔽吾,若不是你身边侍者失言,险失真相误会柏麟了。
柏麟,快醒来呀!
不提罗睺计都如何的神思奇念,天启缘己真神之力早看破罗睺计都的幻化之相看清了他修罗赤发红面的真容,觉得实在丑极伤眼,唰唰几刀下去将之重铸根骨,好歹改成了与之幻化之容相同面貌,又觉修罗血脉嗜血好杀,实在不堪,乃尽除其修罗血脉,代之以殒落神族的血脉。
罗睺计都原以为自家会被剔骨拆魂身死道消,却不想是被尽除修罗血脉,其实修罗族自来便是个自我且私念重之族,他们同族尚且相杀,父子亦可为仇,又岂会真有什么同族情义?
只要自身念得偿,他们并不在意同族死生。
而罗睺计都的私念,便是柏麟,若是除尽修罗血脉化之为仙神可与柏麟并肩,其实他并不在乎自己是魔煞星或是天将。
这一点,或柏麟看不出,却瞒不过天启与端的眼。
所以,将罗睺计都造化一番后,端拂袖间便破了柏麟的幻化,眼见得双十模样的俊美天人,缩小成了不过十一二岁玉雪可爱模样,连天启也笑开去,谁会想到中天之主,堂堂帝君,竟还是个小少年。
那清冷如月,宛似昆仑雪般威严人物,不过是神幻之术。
番外之雪落(下)
陵端在殿中摆弄着温酒之器,小锦绣皱着小鼻子偷偷嗅着酒香,小脸儿红扑扑的已然有了三分醉意,小家伙们同陵端呆久了,又被天启带着,个个都沾惹上了好酒的毛病。
不过,因小麒麟与小锦绣太小,陵端虽不禁着,却也不让多饮,毕竟仙神有个小嗜好是一回事,滥酒却又是另一回事。
柏麟来时,酒方温好,陵端也不看柏麟的脸色,只随手递出酒盏,浅浅笑道:
“且先饮一杯顺顺气,也不必太着急,我估摸着济颠带着那俩,也快到了。”
柏麟听得一怔,温润如玉脸上尽是疑色,他心中隐隐有所料,沉吟片刻,方才问:
“不会是、斩荒他们……”
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柏麟没问出口,心中却已有定论,他怎么总觉得自家倾心养的小麒麟三两下就让天启带偏了?哪家真神是喜欢炸官房玩的?这、这简直是胡闹嘛!
陵端丹唇噙笑,凤眸流波,灰烟如雾的广袖轻扬,玄光镜现,白蛇界中天启他们之所为尽现其中。
白蛇界的天道也是倒霉得紧,因发现有异界之神降之此方,原不过想着给个警告,压制一番,免得搅乱自家这方走向。
却不想触怒了本想躲罚的天启与小麒麟,俩小没轻没重的将白蛇天道好揍一通后,尤不消气,正巧白蛇降世,小麒麟一蹄子扬了过去,白蛇投了人道,与日后的“恩公”许仙做了亲兄弟,这下天机大乱,白蛇天道直接麻了。
这是,要崩呀!
无奈,白蛇天道临时将原本的“辅助”青蛇给提了起来,让许仙兄弟救了小青蛇,以结因果,才好有报恩的后续。
可是,谁来告诉他,这只讨厌的仙鹤是哪里跑出来的?它居然把青蛇给叼来吃了。吃了?!
白蛇天道只觉自家要完,这还怎么进行下去?
无奈,着紫微星君入世历劫,化为蛇仙白素贞。可紫微下界时,偶经西湖,被紫衣翩翩的少年天启引得悦然一笑,一笑而缘生,误踏一步,未能投胎蛇仙,反投钱塘水君腹中化龙,这一步错,步步错,把白蛇天道险些气哭了。
更甚者,金山寺原当由法海为主持,未想老方丈却因偶遇济颠,觉其佛法高深,心怀慈悲,远胜他那弟子法海,乃请济颠为主持,教化一程,让金山寺免受大劫。
——老和尚在收徒法海时,便算出金山寺会因法海而有一劫,寺中弟子多不能免,故常心忧。
济颠自来悲悯众生,自无不应,乃以“无忧”之名成为金山寺主持,法海虽有不恼,却不得不服无忧修为高深,却也无话。
事情到了此处,白蛇天道也是无处吐槽,紫微成了龙君之子,每借潮兴来窥天启,却后来让小麒麟给勾了眼,腆着脸凑过去,只为哄团子开心罢了,到让天启无语得紧。
——虽然他也承认,小麒麟实在可爱,比什么美人还更得人心。
事情到了这步,白蛇天道也是无法可想,总不能让龙子看上凡人要生要死吧?!那钱塘水君最是性躁,龙子若为私心祸及凡人,她能自家出手把龙子给扒皮。
母暴龙,认识一下!
于是,白蛇天道不得不捂了脑袋另想辙,他已然降阶成了一方小世界了,再降只怕连灵智也保不住得陷入沉睡,最后重归混沌了。
这时,济颠带着天启与小麒麟出现他面前,哦,还有化之为龙喜欢宠麒麟的紫微。
然后,自然是在白蛇天道哭唧唧的哭声中,白蛇界被“笑纳”了。
而天启与小麒麟带着紫微前往陵端殿中,想着可以逃过柏麟的罚,结果却是……
“天诛!”
柏麟冷着脸,看天启带着小麒麟抱头鼠窜,反正也劈不伤他们,顶多是有些疼,那就慢慢受着呗!
不过,酒意微醺的柏麟歪了歪头,迟钝的觉得,他之所为,怎么有些不似仙神,到似玄一那般的神魔呀?!
醉倒陵端膝上的柏麟并不知,陵端悠然轻语为他解了惑:
“神也好魔也罢,终究不过是道,我乃神魔,今化身天道,尔为我渡,自然是入了,魔道。
只不过此魔非彼魔,万千道法终归于道,又何必在意?”
殿外雷声已消,小麒麟与天启又在打打闹闹,随风而过,一片轻盈飞入殿中,漫天梨瓣飞舞,宛似雪落。
——全文完结
番外之雪落(中)
柏麟在中天神殿中看着心虚的紫涵冷笑,虽天启与柏麟不仅年岁容貌皆如出一辙,可众神仙却畏柏麟更胜天启,便是身为混沌主神的断尘乍见柏麟冷脸,也是心里犯嘀咕的。
何况这次天启与小麒麟斩荒被关在明堂罚抄,原也不是没道理,便是紫涵都觉得自家神尊与斩荒小殿下着实有些皮紧,挨罚那是半点儿也不冤枉。
何故?这说来可着实有些……不雅!
小麒麟被雪埋还冻了小蹄子,若仅是在主神的神殿门口骂骂咧咧也就罢了,终归他小,又养得娇,且与断尘亦是同胞双生,撒个泼而已,事出有因也不算大错,便有仙神挑理,柏麟顶多骂上几句也惩戒,事也就算揭过了。
可,天启这搅屎棍当真是不负其名,在人间时便喜欢带着小麒麟与小锦绣四下捣蛋,尤喜炸官房这种人间泼皮顽童的把戏,常常带着小家伙们把官房炸上天,那黄白陈物恶臭十里,薰得人掩面而逃,他们却笑得嘻嘻哈哈。
虽说不曾伤人,可是那味儿……也是一难尽得紧。
神界自是无官房这等五谷轮回所,仙神所食尽仙灵之物,哪有那等浊物?可架不住妖族有黄仙一族,矢气之臭更远胜人间。
天启为帮小麒麟出气,可是硬逼着人家举族上下尽取其恶气精炼成一团,便是黄仙一族也受不了,险些尽皆翻白眼,连天启也是用仙泽灵力一层层隔绝包住后,才同小麒麟一道丢进了混沌殿中。
巧的是,那日正是天择日,除了天启与小麒麟,也就柏麟正好有事不曾到,然后……
那日混沌殿的殿顶都被撞破,殿中便是真神修为的那几位都险些翻了白眼吐出来,更遑论来参加天择日的下仙们?便是如今专司诸神众仙教化的炙阳,也在措手不及之下中招,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而撞破神殿顶的,是几位主神的神兽以及法力较强横的神君们,便是如此也一逃万里不敢回头,更休论四下花花草草与尚不知何事的神兽们,尽皆放倒一地,口吐白沫,抽搐着白眼向天。
恶臭足足四溢万里有余,祸害不知多少可怜神兽们,连悄悄跟在天启他们身后看热闹的穷奇们也是撒蹄子就逃,躲回九幽再不敢去凑热闹,还为绝天启与小麒麟再祸祸他们之心,果断的将才出生的只万年难见的金色穷奇崽崽送给了无心,以求其庇护。
无心自是乐意的,他也是个喜欢养崽崽的,早就眼馋柏麟有小麒麟,这下得了小穷奇,看着小家伙眨着湿漉漉金琉璃似大眼,小身子软绵绵毛茸茸,还暖乎乎的,又如何不开心?
至于不让天启再往穷奇族地祸祸去,不过小事,无心揽下了。
无心到是得意得紧,有了自家的毛茸茸可逗,再不用羡慕柏麟去。可柏麟却是气得险些折了殿前桃枝给上天启与小麒麟顿“红烧肉”吃,若不是小麒麟也知晓这祸闯得有些大,自动来认错讨饶,又岂是罚抄可了的。
——不光神界臭气无处不在,便是仙、妖两界也是恶气不息,黄仙族上下都挨了不下十顿好打了。
原以为罚得狠些,这俩调皮蛋会乖些,可没想到天启真真是胆肥,居然带了小麒麟跑路,还想着顺便拐走锦绣,若不是锦绣正巧去陵端处受教了,怕是柏麟还得再为他俩记上一笔。
故,柏麟寻上紫涵不为追查天启,毕竟天启能带着小麒麟躲的就那几处,他只须去寻了陵端小小告上一状,便是立时拿了回来也非难事。
叫来紫涵不过是向诸神表态不会轻饶这俩祸头子,也让受牵连的诸神众仙心里舒服些,顺便也敲打紫涵管好妖族,别让妖族对天启生了忤逆之心,也别陪着天启胡闹。
毕竟这次的事,实在太过不雅,失了真神的身分,连早不管事,一心在瞭望山教小孩子的炙阳也看不过眼,咬牙切齿想抓住天启揍上顿好的,为此还恼上了玄一,去魔界搜刮干净了玄一的好酒。
而在白蛇界的天启他们却还不知,正开开心心的在西湖边上溜溜达达的傻玩,全不知若让柏麟寻到会是何下场。
番外之雪落(上)
济颠在人间辗转轮回,他在风中化为竹息,在雨里低唱轻吟,追日落而枕晚霞,煮棠梨而饮清露,他是疯僧,是雅客,是人间不留头的那个不归人,也是被人呼罗汉称圣僧敬之为佛的,凡人。
其实济颠自与陵端相逢,他虽颂佛念经,济世救人,却也看得明白,他就是他,是俗世那个辜却父母恩,负了妻子义的糊涂虫。
就似陵端所言,他大可还报生养恩后再潇洒追寻自身之道,出家在家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禅心,而不是那佛前三柱清香一卷佛书。
所以,济颠仅是济颠,一介疯僧,一个凡人,却非什么罗汉什么降龙转世,顶多俗名: 李修缘,是个不孝子,不义之夫。
不是不曾想过改变,可就如陵端所言那般,往事不可追,便是有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可变,终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哄自己的罢了。故而,济颠也仅是济颠,红尘奔忙的人员,纵有寿无尽,亦是人间客。
不过,济颠却没想到,他不过偶经西湖,便被摄往了另一界,一切始之如初,正是小登科时,这次李修缘(济颠)没有丢下妻子入空门,便是空中雷电交缠中有佛音梵语入耳,有人大喝“降龙还不醒来”,他也不过轻挑眉头听若不闻,只管洞房花烛就好。
——便是天雷响了整夜,吵得小儿不安,惹来泼辣妇人大骂光打雷不下雨扰人清梦,李修缘也自顾自与妻子圆房,晨起敬茶父母。
李修缘生来聪慧非常,自成亲后不仅孝敬父母,善待妻子,还考取功名泽及一方,令高堂心悦,乡邻交赞,成为世间父母皆想要的好儿子,也是一方百姓爱戴的父母官。
因李修缘性子淡泊不涉朝中争斗,又有手段避过诡谲阴谋,到是平平安安到半百之龄方辞官致仕还归故里。彼时堂上双亲过百寿方乘鹤归,贤妻也已病逝,子过而立,孙已降世,可说应已无憾可享晚年。
然,一日晨起,李修缘布衣芒履与子相别,徒步灵隐削发为僧,法名则是: 无忧。
无忧在寺中的时间不长,他常下山济世救人,不附权贵,不倚豪门,只济寻常百姓,人呼其“圣僧”,他却言自己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凡僧,当不得个“圣”时,便是后年逾百寿坐化,也不过身化灰飞,连舍利子也未留世间一枚,来去干净。
纵如此,世间百姓也未忘其德,在灵隐为其凿石为像奉之为圣,更有好事学子著书留传,言其为罗汉转世,不过百姓则更相信他就是佛的人间行走。
济颠回返时,正是陵端以身补全神界时,他几乎要以为自家会失去这位良师益友,但……
同小麒麟一样,白伤心了。
陵端的道场在三十三天外,混沌之中,除了柏麟他们,旁者亲易来不得,如此方才清净。
可陵端是清净了,济颠却净不得,谁让他的道场在人间,那些个调皮蛋但凡闯祸便来寻他背书,和尚耳根软,总不忍拒,惹得他自己也吃了不少柏麟的排头。
这不,天启鬼鬼祟祟象只溜街边的大耗子,又偷偷溜来人间求收留,同行的还有娇娇气气的小麒麟斩荒。
济颠一看他俩就头疼,无奈叹气,问:
“又做了什么好事?是把主神的混沌殿点了,还是又祸害了魔尊的弑神花田?要不,就是把谁家神兽绑了薅毛?”
天启拿了茶就灌,他这次真的是被柏麟罚抄罚惨了,这会儿手还抖,翻着白眼道:
“也没什么,就是断尘种了几株雪梅,雪神为讨他欢心足足下了半日大雪,结果一不小心把斩荒给埋了,冻得小家伙半死,气得在混沌殿外骂了半日,还点了雪神的衫子。
我、就是看不过眼,帮了点儿小忙!”
小忙?小忙会让柏麟气得将小家伙一起罚抄成这样?!
济颠给小麒麟红肿的小粉蹄子上药,眼中尽是无奈,这俩孩子在自家这里是藏不住的,可看这架势柏麟这次也气得不轻,若是拿了少不得又是番苦头。
幸好昨日陵端传言,说是天乩界自缺了断尘与斩荒后天地大乱,那方世界因而降阶重组成了白蛇界,所以……
诶,陵端是越来越喜欢收回这些小世界来强大神界了!
因此,带这俩淘气包先去探路见识一番,也算是将功折过,待回来也能劝得柏麟气消几分,到也不失为良策。
于是,济颠带了俩调皮蛋往白蛇界而行。
看着崩塌的神界,玄一莫名有些心虚,尴尬的对着陵端一笑,弱弱的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没修出混沌之力的上古这么不济事,便是灵魄尽湮还搭上个白玦,也补不全其缺。
早知如此,我就不把弑神花粉全酿酒给天启,多少留点催生一下上古的混沌之力才是。”
陵端没有接口,他知晓玄一定是恨极了那俩,才在混沌之劫未临前就迫不及待的将上古与白玦塞了混沌结界的裂隙,却忘了那俩今世就没一个修成混沌之力的,且白玦的本源之力还让玄一抽了最精纯的一缕,便宜了小麒麟去。
如此,这二人添进去半点用也无,顶多算是擎天自食其果,反引发了神界的提前崩溃。
陵端是神魔,神魔可造化天地,所以为了能让柏麟他们日子过得舒服些,他原本已聚齐了稳定此方天地的五帝: 白帝柏麟司秋主西方锐金,是为金之主神。青帝锦绣司春主东方之木,乃木之主神。炎帝斩荒镇南司夏,是火之真神。玄帝天启居北司冬掌水,乃水之真神。无心修成能掌中天为黄帝而策四方,为土之真神
而断尘所修是混沌之力,日后乃为混沌主神,昊天身负天帝命格,可主天界众生。玄一是魔尊,而怀桑乃冥主,外加个济颠人间行走,定住此方天地不再生乱,亦非难事。
但,一切前提都在于稳定,所以……
济颠啃着油滋滋的大鸡腿,看着陵端直乐,他自识陵端以来,便见惯其智珠在握,几曾见过人如此头疼过?
也非济颠幸灾乐祸,实在是陵端头疼之景少见,再者他也知陵端已修成神魔,神魔可生造化,就如开天之盘古便是百万神魔之一,既可开天,修补一方世界自不在话下,或仅是麻烦些罢了。
然,无人知晓这补全一方世界,特别是神界,比之开天鸿蒙还要难上许多,毕竟开天造化有相阻盘古而被戮的神魔之躯为造化之基,故若要补全此方,需要的却不仅是神魔之躯,还有可掌大道之灵。
换而言之便是,神界提前崩塌,需要的不仅是神魔之躯,还有能掌大道之律的天道之灵。
而巧的是,陵端恰恰不仅道修神魔,还是可全大道能司天道位者,这不能不让陵端怀疑,玄一这小子怕是连他也算计了。
不过,谁在乎?
陵端浅笑,凤眸之中有青莲花繁,大道为真,修行至极时不就是追寻大道之至真?仙神守护天地众生为道,神魔维护大道天律亦为道,生死?凡人尚经生死,仙神、神魔又为何不可?
何谓大道?循万物之生灭,守天地之清平。何谓天道?天道不过人心耳,凡人一点点剔除世间之恶,完善自身之德便是天道。何谓众生?草木鱼虫,凡人仙神魔妖皆在其中,即为你我,亦为天道,天道乃众生,乃凡心一点,而经生死又有何不可?
陵端轻轻迈出一步,便已在崩塌的中心点,他的神魔之躯在柏麟他们眼前化为金色光点逸散开去,在柏麟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时便象化入碧水中的一点墨色晕开散去,留下的仅是消散前唇边的一抹笑影。
柏麟他们全惊呆住了,连往日最没心没肺傻乐的小麒麟都哇哇大哭起来,天启反应最快,施法想摄取陵端一丝神魂令之有复生之机,可他倾尽全力亦是无用,怔忡间呆在那里,若不是无心扶上一把,险些跌倒在地。
玄一也傻住了,天地良心,他只是算计陵端出手帮忙神全神界,是真不知会是如此结果,更不晓得这补全一界之所需,却是要陵端彻底牺牲自己,若知,玄一宁可多费功夫再算计上古一把,便把炙阳也做添头也是不在乎的。
玄一更没想到,堂堂神魔连句话也没交代,就这么,没了……
感觉自家宝贝弟弟天启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玄一只想叫冤枉,他是被陵端算计了吧?!
玄一皱巴着苦脸,见恢复原貌还多出仙、冥、妖、人四界之地的神界还不及说话,便见天宇垂下七彩神光湛湛,冥冥之中有谁在轻笑悠然,而此刻天启忽然回神:
“我竟忘了,神魔本就不死不灭,他造化万物自万物即他,这也就是说陵端他……”
“不过弃却神躯,化为无形之道,乃为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