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月眉(不授权,谢绝转载)

且将前尘一锅煮

        陵端早已勘破这红尘旧怨,纵然任齐桓与霄宝宝折腾欧阳少恭,却也不会恶意放任欧阳少恭再造恶业。

        红尘多事,凡人有劫,可到底也是众生,是染过他龙血,奉他为尊自承是其传人的。

        再多的错,也不当被化为焦冥这等向光蛊物的理由。

        而且,欧阳少恭造业,也是因其太过单纯,自矜神灵而起,纵是灭其神魂,也不过尔尔。

        到不如让其红尘受教,自赎其罪,救济苍生来得划算。

        只怕欧阳少恭也没想到,他会被陵端给丢下天墉城去,让其行走天下悬壶济世。

        青玉坛雷严?那货也不知惹到谁(还能是谁,自是小爷我!兔宝宝洋洋得意的弹弹小爪子),被揍成了白痴。青玉坛,自是散了。

         那尹千觞——幽都巫咸风广陌,正因欠了酒钱,被花楼里的小娘子给扒了层皮,给赶到大街上。

         至于天墉城上那俩蜘蛛,正在赶工忙呢!

         “小端儿,你可真是~”

         陵越挑眉轻笑,手中却忙不停,今年的桃花特别繁盛,除去酿成酒外,他也亲手给陵端做了不少吃食,这桃花饼,便是其中之一。

        陵越用那双执剑的手,做出一个个轻红粉润的花饼,再放入笼中蒸制,水汽氤氲中,显得他的面容格外温柔。

         门派弟子们这些年早习惯了陵越的改变,也不似当初那般,对他下厨的惊诧,到是紫胤真人,在数月前忽然闭关,再出门时,对着陵越总是心事重重。

        “师尊,可要尝尝弟子的手艺?”

        陵越不知何时已走近紫胤真人,手中瓷盘中的桃花饼香气清雅,色泽绯艳,比上笼前更多几分润泽之色。

        紫胤真人待陵越向来极亲,又怎忍拂他心意?拿起轻咬时,入口香软微甜,每嚼一下都有花香与甘美盈溢口中,端地极佳。

        紫胤真人认真吃完后,抬手为爱徒拂去颊上沾的一点面粉,慈爱轻笑道:

        “陵越的手艺是越发精进,想来这饼,定能哄得小陵端开颜,快趁热给他送去,那小东西,如今娇得很,被宠坏了!”

        “端儿被宠坏,不也有师尊的功劳?”

        陵越将精致的小食盒随意往后一递,肥兔早用头顶上,蹦蹦跳跳出门而去,他却拎了另一个食盒,随紫胤真人回了剑阁。

        有一个事事不忘自家的孝顺弟子,紫胤真人原当开心才是,只是他却有些笑不出来。

        数月之前,一场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大梦后,再出关时,紫胤真人发现,纵旧事已改,陵越那百岁寿终的旧厄犹在。

        百里屠苏那当胸一剑,虽被陵端解去煞气,到底还是伤及陵越的根基,纵陵越不言,他也知,每逢天阴或月圆阴气重时,陵越便会因胸口伤痛而难以入眠。

        如今,休说是灵力耗损会让陵越不适,便是稍有动怒或情绪起伏,也会让其气虚力竭。

        这样的陵越,却犹自强撑着打理天墉城事物,若非陵端开言让肇庆与陵渊接管了一些,他非把自己累死不可。

        也因此,才惹恼了陵端,让陵越彻底放权,矮下身段做饼哄人。

        紫胤真人素认洒脱,可陵越却是其两生也放不下的心结,自家孩子将夭亡,任他是剑仙,也难接受。

        前尘,他还可以远离天墉城自欺欺人,今生,眼见又是如此,却已逃之不脱。

        紫胤真人不是没想过如何为陵越疗伤续命,无奈伤在心脉,损及灵魄后,陵越连灵力注入略急也会气窒,更别说仙门的其它疗法。

         那每一种,都需要极强的毅力与良好的根骨,是陵越根本承受不起的。

        时至今朝,要说紫胤真人不悔相救百里屠苏,那是在胡言,陵越乃是其视为亲子,一手养大的,因屠苏而伤损寿数,又如何不恼?

         只,事已至此,悔恼亦无益,不过图补救而已,其它,委实也顾不上了。

        不言紫胤真人心中生悔,那日百里屠苏伤及陵越,屠苏惊怒之下,竟令神魂与之相合,这些年的面壁,便是专心一意于此。

        总算他天赋不差,三载面壁身魂终融,不仅控制住焚寂煞气令其为他所用,也成功与身魂相融。

         而后,屠苏便日日数着日子,等出关后,好去看师兄到底伤得如何了,毕竟每每相询,送饭来的弟子都是一脸恼意,决不开口。

        原想着,纵旁人不语,芙蕖也会透露一二,却不想,这三年来,芙蕖也不知是否因师兄事恼上了他,一次也不曾来。

        屠苏以为生恼的芙蕖,这些年同风晴雪过的日子,也算一言难尽,累得连喘气都得数着次数,可见其忙。

        先时还奢望着有人发现她的失踪,禀告父亲涵素掌教救她出去,可随着时光的消减,她发现,自家在天墉城,根本无足轻重。

         ——无人在意她是否消失,也无人提起天墉城有“芙蕖”这个人。

         芙蕖这才发现,原来,前尘今世受不受重视的差别只在于,陵端是否予她亲近而已!

        风晴雪却没芙蕖那般伤春悲秋的心情,她原是想上天墉城来寻屠苏的,意在欧阳少恭之前将人领回幽都,凭女娲娘娘残存之力,寻回“韩云溪”的其它神魂以补全。

         可不曾想,方一上山,便被化为异类困于天墉城上服役。

         要说这里头没陵端什么事,风晴雪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三年来,虽日日辛苦,风晴雪也没白过,这天墉城里的大事小情也打探了个七七八八,自然陵端的事,也知晓大半。

        能以一己之力复生百里屠苏的女人,又岂是俗流?自是一猜就准。

        就因猜到,风晴雪才觉棘手,前尘陵端已然能把众人逼得灰头土脸一脑袋包,今生这个,更难缠。

         头大似鼓的幽都灵女,这刻到有些庆幸。

         ——好在自家是女子,那陵端对女子尚有几分容让,自留手几分,否则真不知会惨成何种模样。

        不过,风晴雪还是高估自家在陵端眼中位置,这位压根儿就没拿她当盘菜,早把“风晴雪”其人为谁都忘了。

        收拾风晴雪与芙蕖的,是闲极无聊到,让山中灵宠都来陪他玩“斗地主”的霄霄兔宝宝。

        齐桓?这位同陵端一样,又往山中悟道闭关去了。

        否则兔宝宝也不会无聊到与灵宠为伍,好歹也是洪荒神魔,欺负一群未成仙道的灵宠,也委实掉架了些。

        于是,仰天长啸,悲摧无比的俩只,也只能相互碰碰自家的八爪毛腿,寄望还有人能想起她们,不至于做一辈子蜘蛛去。

        只是,这种希望,略微,难啊!

        陵端如何,已然不是予人论之修为的时候。

        洪荒烛龙,天生神魔,修为?只要心境到了,自然可覆手风云,掌中造界。

        到那时,也是陵端得成大道重返洪荒之时,这里,也就不过是他掌中造界的芥子之世罢了。

         天地风云,雾散霾聚,沧海横流,桑田变幻,那一瞬间,自芽出苗长,叶生蕾绽,又花谢成泥,死生变幻。

        陵端安然阖目静立,身畔四时变幻,桑田沧海,死生枯荣后,日月更迭,这轮回,原就是周而复始之事,生时如旅,死为归途。

        当那一瓣桃花轻盈落下时,陵端睁开眼来,那双眸子中星辰变幻,纳有天地万象。

        莹透而白皙的手掌轻舒,象上好美玉轻托住那一瓣轻红,唇勾浅笑间,令得这天墉城上须臾间花开烂漫,莺歌雀舞。

        天地间忽现七彩霞光,山中群兽踏歌而鸣,采芝衔瑞,齐向昆仑而聚,天边有凤鸟领彩雀盘旋,孔雀献舞于阶。

        山间石上,乃至天墉城的天梯石阶上都生出灵草奇花,天宇之上更是白昼星现,天光尽垂而下。

        陵越原在为陵端蒸制桂花糕,这异景忽现,陵越只觉心口一窒,不及掩唇,便呛出口鲜血来,那方才出笼的桂花糕也跌落一地,眼中尽是空茫。

        ‘他终归是要成仙的,你又何苦如此?再说,陵端成仙后,也不会离开天墉城,你这般着紧干什么。’

        被困在识海之内,只能眼见心魔亲近陵端,却疏忽屠苏的陵越,终是开了口。

        虽恼心魔只近陵端,却到底也是另一个自己,心魔若是不适,他也会难受,心魔若难过,他呆在识海中,便会挨雨淋,久不见阳光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不懂!端儿,是冥神,乃烛龙神身,他若成道,便离脱离此界的时间不远了。

        你我的根骨已损,休说修成仙身,得道破界飞升相随,就是百岁之寿,也是今生休想。

         陵越,那是我自幼相依,捧手心里,放心尖上的弟弟。比起那什么方兰生、百里屠苏,他才是我要珍惜的人,我想陪他,一直陪着他。

        端儿成神也罢,为圣也好,哪怕他只做一个混迹红尘的小混蛋,淘气包,也是好的。我只想,陪着他而已……”

        心魔陵越捂着胸口,那处旧伤重又痛得让他难以呼吸,一行晶莹泪水似星辰璀璨,重重落下,碎成一地晶莹,洇湿砖石。

        “师兄,可是伤口又疼了?”

        一双温柔的手掌将心魔陵越扶起,暖暖的金色光华将他包围,而后身躯一轻,心魔陵越愕然发现,自家竟自陵越身躯里分离出来,不仅如此,居然还非神魂之态,而是另有仙身。

        陵越也重新控制了自家的肉身,心绪复杂的看着已拥有仙身的心魔陵越,和扶着他手臂,笑得暖若柔光的陵端,已不知自家心下是酸是苦还是懊恼了。

        陵端扶着心魔,他是个心眼儿不大的,却也不是个混不吝的,心魔对他如何,又岂会不知?

        “一直以来,陪着端儿的是师兄,为端儿吹笛中宵,制衣做食,嘘寒问暖的也是师兄,端儿又岂会认错?

         如今吾道已成,此方只需一缕神念镇守即可,自然要带师兄同往,除非你厌了我这师弟,否则,师兄怕要照顾陵端生世了。”

        陵端携了心魔陵越的手,缓步离开,那温软略带撒娇的语声却随风传入耳中。

        陵越怔立在那里,心口旧创在方才已尽复,可他却依旧觉得酸涩难言,似乎,自己是被亲人抛下的那个,好生难过。

         天地霞光映着星辉熠熠,九天之上隐有仙乐频传,齐桓与霄宝宝亦现了仙形神身,身畔金龙游空,肥兔逐月,同领着心魔的陵端一处,消失在天地异彩之中。

        涵晋等四位长老呵笑连声,也不再压制修为,继陵端几兄弟之后也举霞飞升。

        一时天下仙门震动,天墉城的风头一时无二。

        陵越旧伤尽复,天墉城的继任掌教自非他莫数,这次百里屠苏也没再下过山,可是,陵越真人依旧常常伫立于山门前,似在等人归来。

         天墉城,又是一年桃花盛放,花香萦绕不散,那人可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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