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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梅煮酒夜听雨 三十一(完结)

番外之雨落

        一阵风过,花落如雨,深红浅粉,纷纷扬扬,桃花成阵,迷人眼,行之其间神思恍然。


        李莲花,不!此时他叫“禹司凤”,心中一阵茫然无措,他一梦醒来发现自己不仅没死,还换了个物种时,都不知晓该哭还是该笑。


        哭,是因为他如今不是人,而是只金赤鸟妖。笑,是因为这只鸟妖的背景是天帝之子轮回。


        然,不论是哭还是笑,李莲花都觉得,好象都不对。这不对就在于他有禹司凤整整十世的记忆,而且还是不加天上当鸟时的十世。


        ——怕是这会儿连他那满肚子算计的天帝爹也不知道,他的鸟儿子十世历劫并没渡化那个战神。就算最后帝君牺牲自己带走了罗睺计都,可褚璇玑依旧不是战神,战神不仅没被渡化,反而潜藏于褚璇玑神识之中,在禹司凤与褚璇玑成亲后,给三界来了个“大惊喜”!


        三界俱灭,惊不惊喜?!


        其实,跳开褚璇玑是战神这件事,李莲花是真的很难想明白禹司凤与褚璇玑是如何一往生情的。


        不提褚璇玑的娘亲是因禹司凤之父而辞,就光是恒阳长老及其弟子尽亡,褚璇玑身为旭阳峰弟子都不守师孝的吗?


        好,就算恒阳长老与之师徒情薄,师兄昊辰传道授业相护之恩未报,又亲见其亡于禹司凤之手,便再情重,也不至于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追着个男人跑,且那还是只长翅膀的妖,怎么想的?!


        李莲花抱紧弱小的自己,只觉脑子都要炸了,那褚璇玑比角丽谯还让他无语。


        角大美女喜欢笛飞声乃是慕强,纵然手段有些个让人接受无能,可至少他肯定,角丽谯绝对不会在明知对方是杀母仇人之子的情况下还用情极深,深到可以放下母仇师恨。


        角大美女处在褚璇玑的处境,一定会挥慧剑斩情丝,若真斩不断,也会拖着一起赴黄泉,才不会人世现眼。


        想到这里,李莲花又想到自家那位会“天诛”的叔父,也是头疼得紧。


        ——柏麟帝君,天界一方尊主,与天帝同辈,自然算是羲玄的叔父。


        相比对褚璇玑的无语,李莲花对帝君更多的是敬重,敬他为苍生甘愿永湮天地(不会有人以为修罗业火之下,帝君还真有来生吧),也敬他明知天帝是舍他以灭修罗,却终是吞下委屈,认下莫须有从容赴死。


        可是,怕连帝君也不知道,他的牺牲并没能让三界咸宁,而是放出了一个真正没有心的毁天灭地的魔。


        李莲花捧着装满桃露的杯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破局之法,他从来就不是个太聪明的人,那些人情人心的谋算不及笛飞声,就连方小宝也赶不上,要他来解此厄,不是玩笑吗?


        不过,好在李莲花还记得,柏麟帝君此时已经落仙台强转人身,化为旭阳峰恒阳长老爱徒昊辰,应是今日就会回到少阳。


        他没办法,就找有办法的人,总没错。


        还有就是,一定记得避开褚璇玑那麻烦精,首先就得,关好小银花。


        对于原身养条蛇做灵宠,李莲花实在觉得接受无能,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其实他是有几分怕的,特别是笛飞声让药魔以蛇为他治伤后,更是如此。


        李莲花还是喜欢毛茸茸的狐狸精,狗狗又可爱还忠心,还能逗乐子守家外加暖手暖脚,世间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然,灵宠之事可以后论,躲开褚璇玑为要务,找叔父问计为重中之重的事,其他皆可不论。


        所以,李莲花在昊辰回山前在客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功避开面具受损的那顿打,也避开了同褚璇玑的纠缠不清,等来了副宫主元朗,也等来了他的,叔父。


        柏麟帝君(昊辰)看着李莲花不知该如何是好,论起来这声“叔父”,他也是当得起的。可眼前这货与他不过相差千岁,依人间论,也就是他同这货的年纪差了还不足月,怎么这人的脑子……


        昊辰深吸口气,方才禹司凤把前九世历劫之事尽让他看了,看得他直想骂人,让战神历劫是平其怨气,可这货一插手,成了挑起怨气。


        第一世的揽月明明杀了仇人后可以假死脱身,可让乐师一拦,良机错失,还得被迫担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恨,自此余生再无安宁,这叫救人?坑人还差不多!


        昊辰捂额,只觉头大,他都不用看余下的便知结果。


        李莲花见之,踟蹰半晌,还是将禹司凤记忆中的这第十世全予昊辰知晓了,得知自己殒落后战神方出,连昊辰也怔住了,与李莲花相对无语,竟不知当做何应对。


        “要不,让她自己过这一世,我瞧她六识皆空也极好。”


        李莲花小心进言,又不忘补上句:


        “就是得先把元朗和离泽宫给端了。”


        别说李莲花不及禹司凤良善,实在是身为妖族方知妖予人族而言就是灾劫。


       远的不提,就说禹司凤的生母文皓凤,为妖所骗失身自尽已是惨烈至极,偏有一线生机还因其身被盗错过良机,等同被同一妖杀了两次。老父伤心而亡,师兄怒而寻仇不见,门派上下更因此蒙羞。


        若起文皓凤于地下,定是不会放过那妖,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昊辰终是同意了李莲花之议,而后二人定谋除了元朗与离泽宫,李莲花也同柏麟帝君回返了天界,琉璃盏也带回天界丢进了鸿蒙熔炉之中,他们关注着下界,本以为褚璇玑会一世平安,可是谁来告诉他们,让野猪拱了跌落山崖算怎么回事?


        关键是,褚璇玑好好的爬山回了少阳,可战神却回了天界,还把天帝塞进了鸿蒙熔炉……


        李莲花觉得,自己还是下去再做一世人吧!成天在天上看着个德行象角丽谯的战神各种花式的围追堵截叔父大人,腿软!


        于是,李莲花让司命找了个良辰吉日,自己溜溜达达下界了,睁眼时却在莲花楼中,细雨纷纷,檐下雨落滴在水盂中自成曲乐,甚妙!


        这时,狐狸精摇着尾巴跑进来,抖去一身雨水,笛飞声与方小宝打打闹闹而来,想来今日又不得闲了!


——全文完结

折梅煮酒夜听雨 三十

         番外之煮酒

        玄一初见端时,便知晓他是魔,而且是同他一样的神魔,他们皆是有自己想守护的人,却又都是为世所弃者,所以玄一认定端可以为友,或许还能在某些时候成为后手。


        果然,端与天启结交,然后在天启为了上古一家子魂散时,不仅保住了天启,还暗中帮他一举功成,平了神界。


        不过,因为混沌之劫依旧存在,他们又共同施秘法抹去了三界众生的记忆,并让时光逆转回上古出生之前,而后……


        不得不说,端比玄一更懂得如何拨弄人心,他们俩定下的计划很完美甚至连天道也是赞同的,所以一切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这次上古,或是该称擎天,连一丝元神也不剩。


        至于白玦,他余下的真火本源就喂了小麒麟斩荒。


        不过,小麒麟虽得了大便宜,可也就此真身仅得不过巴掌大,虽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开心。


        ——长得小多好,谁都偏疼他几分,便是不小心闯祸了也未得狠罚,还省得自家走路,多好!


        小麒麟是懂自我安慰的,所以不独柏麟他们,便是玄一也偏疼几分,缘此,神界继天启之后,又多一个惹不得的小祖宗。


        锦绣自至神界继位木之真神后,对练丹一道十分的好奇,同天启、小麒麟一道折腾了数百年,炸炉炸得芳华神殿方圆百里鸟兽走避,神仙遁远后,终得一枚神丹,流光溢彩,丹华冲天。


        天启好奇此丹神效,原是想自家尝尝的,结果没拿稳,让神丹脱手而遁,几人追之不及,却不想那丹被弑神花香引去,丹化为粉落在蕊上,又被侍花者扫取花粉酿成美酒,送到了玄一手中。


        彼时玄一正心情大好准备同端煮酒夜谈,论道畅饮,全不晓接下来他们会遇见何事……


        自从修成神魔之道,端已很少记起过往,可是当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昆仑山脚,面前是登天墉城的天梯时,三岁小儿止了步,那些不该再记的过往,不愿再见的人,还有……


        罢了,前尘已尽,今生,还是各自安好吧!


        那年桃花灼灼,寻迹而至的魔尊玄一找到了自家小友,还得了把焚寂剑,并顺手取走了蓬莱仙岛炼化,自此许多人许多事再不复往昔,不过这些又有谁知晓,谁在意?


        不过多年以后,天墉城掌教得人点化飞升成仙,天墉城弟子也不再单一追求修成剑仙,反而许多弟子喜欢阵法炼器偃甲之术。


        最后,居然把天墉城也炼成了可以自由行走的偃甲,开着东跑西颠,时有弟子一出门就寻不见门派何往,成了世间一大奇谈。


        玄一找回端后,二人便被此方之界恭送离开。


        ——再不送走,就得被刮地三尺了。


        也不知那天道是不是故意,二人被丢到了天启与白玦将降之时,玄一和端栽进应生池水中。


        玄一“不小心”把火之本源给踏灭了,而端则把天启抱起出池,在擎天出现乾坤台前,二人瞬间化光而遁,破开壁障将天启藏在琉璃界,予柏麟一起被端带往西极之地。


        然后便是上古界应生池又将火之真神白玦蕴出,却未见对应的水之真神。而琉璃界的白帝也在化生之地未见,便连天帝也寻不见,一时两界诡异的生出了变数……


        先是白玦与上古纠缠不清之后生下一子,却又不知为何闹翻,子便被上古取名为: 弃。


        上古与白玦二人也自此成仇,一个与雪神走得近,一个领着自家神兽芜浣三界胡为,不仅搅和了许多下仙的姻缘,还“无意间”把长渊殿顶给弄了个大洞,总之就是折腾。


        炙阳如今也是管不过来,左右白玦心里也算是有数的,便也只忙着神界之务,全不知上古同芜浣带着弃一起在下界惹得天怒人怨,而白玦却象发疯似的在三界找什么水之真神。


        相较上古界,琉璃界也是乱七八糟,天帝近妖妃生下一子羲玄,那羲玄万年才得化形,化形之前常往来天河之畔,与留连于天河的修罗族魔煞星罗睺计都交好。


        羲玄交好罗睺计都后,为方便罗睺计都与之往来,便告诉他了能渡天河之法,他二人自以为友谊不杂外物,却不知天魔不两立。修罗王野心膨胀欲灭天族一统三界,而天河之险也因二人之交变得畅通无阻。


        羲玄知晓天河之事被泄露与己有关,伤心之余约见罗睺计都想问个分明,却与之同被天帝酒中之药给放倒,再醒来时,世间已无罗睺计都,唯有天帝之子羲玄化身战神,荡平修罗一族。


        修罗王不甘失败,聚全族之怨诅咒羲玄,天帝令羲玄下界历劫十世以净其怨,却不想十世历劫九世败,最后一世历劫,在度厄道时羲玄竟化成了两个人,罗睺计都与羲玄。


        原来,天帝为阻修罗攻破天界,又为平因羲玄交好修罗泄密所引起的众仙之怨,便将罗睺计都的心魂抽取投入业火中湮灭,再以其元神与羲玄元神融合,并将二人之身造为战神,以供驱策。


        然,羲玄乃是仙妖混血,其心志并不足以压制修罗,最终便又重新分裂,于是二人在度厄道上大打出手,羲玄不敌,被修罗魔火化为灰烟永散天地,而天魔大战又起。


        天帝失子,与罗睺计都大战一番后,二人双双殒落,而妖魔大军也被正巧飞升的白帝柏麟引天罚之雷诛灭。


        柏麟方升白帝,还不及正位,又被天道敕封为天帝,一时案头文册堆积,只觉头大如斗。


        相较柏麟,天启可是乐得紧,上古界那边也不知是白玦他们闹得天道也忍不下了,还是玄一从中推手,总之就是混沌之劫来势汹汹,上古一家当时正在争吵,天裂之痕出现处正在他们身边,然后一家三口与芜浣就这么被,吞了。


        儿戏般,混沌之劫就结束了,炙阳也跑路下界撒欢,玄一则很倒霉的被顶上了主神之位,若不是因为天启,玄一就……


        玄一与端同时身躯一震醒来,二人望着面前的酒皆是牙痒,端冷笑一声,道:


        “小崽子们委实太闲,都耍到我们头上了,那抄完经阁藏书,也应该不算什么吧!”


        “在明堂抄,方才醒神。”


        玄一淡淡加了句,神色莫名,而正在撒欢的天启他们身上一寒,心中似觉不妙……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九

         炙阳怔怔看着玄一,他没想到这里面居然牵扯着许多秘而难宣之事,且不论玄一所言有几分真,但有一分也足够让神界人心惶惶,何况这里面还牵扯了天启与白玦及上古。


        炙阳是知晓玄一有多宠溺天启,那是玄一当儿子养,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养大的宝贝弟弟,但有涉天启之事玄一都万分小心仔细,因此断不会拿天启作饵戏耍。


        故,玄一所言,尽实无虚。


        如此,炙阳便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说相较白玦,炙阳更宠天启一些,可对白玦也是真心呵护,今闻白玦与上古之恋不仅是个早有预谋的局,且上古元神正主还是个糟老头子,便是炙阳向来温厚,也想口吐莲花喷那擎天一脸。


        ——虽说元神轮回可化男化女,但随缘降世与谋之而动终有不同。


        玄一看炙阳一脸吞了死苍蝇的的,不觉心情大好,他虽自来性子冷淡些,但炙阳与他先后同降乾坤台本是天生兄弟,然待他却不及擎天或上古及白玦信重,难免心中郁闷,今见炙阳吃了鳖(憋),不觉畅快。


        玄一笑得快意,炙阳却是闷了一肚子火,他虽知是往昔自家与玄一不近,玄一方才不告诉他这些,可心里却难免憋气。恨恨将酒坛抢在手中一气饮尽,半滴也不给玄一,才算出了心中闷气。


        气是平了,可计将安出?


        好在炙阳也是自诩皮厚,拉下脸问计玄一,道:


        “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如何?看着!若合适了,再帮把力送他们一程。”


        玄一看炙阳一脸愕然,有些可怜眼前人,叹道:


        “白玦与上古的纠缠不清你是解不开的,白玦自来矜傲,他认定的事谁也阻不得,拦不了。


        既如此,便是天命因果,因果自择难怪他人。不如助上古早修成混沌之力接任主神,日后如何各安其择便是。


        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把这些告诉白玦,白玦便会舍了那上古不成!小心枉做小人不说,还涉入他人因果更添劫数,到时才是三界俱灭,大家一起滚汤泼老鼠,死做一窝。”


        炙阳双唇轻颤,他自是知晓轻涉他人因果会令变数频生,到时三界怕真是不保,可要舍白玦?他们终是兄弟手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白玦万劫不复?他实在……


        炙阳心中煎熬,难以定夺时,却忽似金山倾倒般醉了过去,玄一闲闲的轻笑:


        “天启的酒到是香醇得紧,可这后劲儿也是极大,我藏了万年也不舍得喝,你一气尽饮,不醉上个百八十年是醒不来的。


        如此,也不必愁那白玦与上古之事了。”


        说罢挥手间,自有魔将把炙阳给扶去寝殿休息,玄一则问墨羽,道:


        “那上古可带回来了吗?”


        “已然被拿了回来,已着人安排在西北角的花田边修炼,还传书给了白玦,说是炙阳神尊陪同在此修行,神界诸事尽由白玦定夺。”


        墨羽对白玦全无敬意,他也是随自家神尊经了两世,见证过当心尖儿疼的天启魂散之事,因此对上古与白玦深恶之,若不是需拿这二人以全天道,早提兵砍了这倆去。


        玄一对此并不见怪,天启养在他身边时,墨羽没少照顾小团子,追着喂食,哄着入睡,抱着上天入地的玩闹,与养个儿子也没差,所以天启魂散,墨羽心中之痛不输于他,别说无敬语,便是拿刀砍了二人,也不算什么大事。


        墨羽与炙阳的神兽玄冥交好,书托玄冥传予白玦,便是白玦心有不解也不曾疑,毕竟他也知晓上古已及万寿,再不接掌主神令羽,便是诸神不言,也会三界不安,予上古实无益处。


        何况炙阳向来稳重,亲陪上古在九幽修炼,便是玄一也不能为难上古什么,只心中牵挂,却又不能言之以明。


        上古的神脉是玄一着魔医以丹药强行开启,看似无碍有利修行,还一日千里,实则这实力的提升乃是以燃烧寿数为代价的。也就是说,上古实力越强,则寿元越减,便真神与天地同寿,也会熬得不过十数万年。


        不过,这些上古不知,她只沉浸在修为上涨,混沌之力大成的喜悦之中,全未曾觉出方才万寿的自己青丝中已有几根白发。


        而白玦在代炙阳处理神界之务时,却在一次偶经太初殿时听见紫涵与元朗的闲谈中,言及妖力与仙力同修,可修成混沌之力。


        白玦也不知自家是如何想的,竟真的分化原神同修妖、仙之力转化为混沌之力,谇是下意识里怕上古修炼不成,想要自己修成再转给她去。


        白玦不知,元朗可是奉玄一之谕特意让他知晓此事的。


        玄一早就见识过白玦对上古如何,为了上古,明知天启在与他们动手都会收着三分力之下,还对天启尽全力下了死手,这般倾心,合当二人永远在一处。


        ——所以,玄一带回元曜教导,又让端教导天启、锦绣、柏麟、昊天、斩荒他们,如此不仅混沌主神有了,六界之尊也有了,自然少个白玦也算不得什么。


        混沌之劫是在上古接掌令羽炼化后,正想同白玦一起庆贺时忽然来临的,就仿佛它也不想见上古开心,才会来得这么,恰好。


        最先崩塌的是妖界,除了心向天启被元朗收为麾下带往九幽的妖族,余者尽覆,其次是仙界,白玦还不及做什么,仙界就与妖界一样没了,神界的青铜桥崩塌,诸天星神尽覆,天地尽哀,可上古还在同白玦期期艾艾说着不舍与怨恨,全不见余下仙神看他二人的目光渐有恨生。


        就在神界将崩的最后一刻,不知哪里跑出来只不足半个巴掌大,可可爱爱的小麒麟,凌空扬蹄之间,便将上古与白玦踢进了巨大的天裂之痕,同时玄一出现,口中轻吟法咒,便见巨大金色法阵罩定二人,那俩人连开言说点什么都没有,就化为金光层层晕开去。


        此时,天地仿佛静止,又仿佛在飞快排列组合起来,一切变化只在瞬间,一个古老神秘的声音在三界众生识海中响起: 


        “六道六界,今始成。”


        而后,天清气朗,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或是一切已落定。


        正在琉璃界闲游的端停住脚步,面上微微浅笑,似云破天开般的明朗与愉悦:


        “走吧,该回家了。”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八

         同解雨臣在一起的这一世,是天启他们最放松自在的历劫,那就根本不象历劫,而似闲时人间留连玩要一般,以至天启他们回返时还在笑吴三省叔侄的糗事。


        相较于天启他们的轻松,炙阳在神界简直半点也无法放松。


        上古至今尚不过神女修为,比之神界的寻常仙子也尚有不及,一应事务自由炙阳处置,因此炙阳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管上古,才会让白玦教养上古。


        可炙阳没想到的是,白玦教养上古不仅未能成就良才,还养出番刁钻古怪脾气,天泽日挑神兽打脸凤凰族也就罢了,择徒时也任着性子选了修为低下的古君为徒。


        虽说择徒不拘一格,但相较古君,暮光更适合做上古之徒,毕竟所择之徒可是要为主神掌一界生杀,光凭眼缘,实在是有些轻狂。


        为此,炙阳不是没说过白玦,可白玦面上冷淡,眼中尽是宠溺,只道着“且随她”的话,让炙阳心中总觉不妥。


        然后,玄一便给炙阳砸了个大雷。


        ——白玦和上古之间,在顶着“师徒”名分时,就互生了情愫,而今眼见是要结成连理,给神界众人个大“惊喜”了。


        神界虽不似凡人那般礼繁法重,可该有的伦常礼数也是不缺,就象上古与白玦,二人皆出应生池降乾坤台可算得兄妹,但二人却又不似凡仙有血脉之牵绊,便要结侣也是可允的。


        然,这个“允”却是在二人无其他牵扯之下,似上古这般正式拜了白玦为师之后,除非上古日后破门而出斩断师徒之义,但有此师徒名在时,他二人都不该越雷池半步。


        须知,师道不容亵渎,师徒苟且有违天道礼法,会招来天谴。


        上古顽劣糊涂或许不知,可白玦自来便管着教化之责,又怎不知?!


        炙阳气得两眼发花,却全无办法,无论上古还是白玦都不是会听他话的,上古自是顽劣,而白玦却是自负且傲慢,他的傲慢在冷淡有礼的外表之下,寻常未见得清,可炙阳却是晓得的。


        自玄一堕魔,天启无故失踪(其实炙阳知道是玄一把人送走了),炙阳自接手神界诸务,许多往昔不曾深思之事都多少窥见端倪,才会闭口不言,任玄一在他眼皮下闹这一出又一出。


        而今,眼见上古与白玦如此,炙阳心中烦闷,便悄悄带了酒往九幽之地,在弑神花田处见到了正莳花弄草的玄一。


        “怎么,你这是连酒搭子都寻不到了,来我这里浇愁的吗?”


        玄一随手掐诀给花田布下灵雨后,方抖抖袍袖上不存在的泥尘,走到炙阳面前坐下,取过酒坛自顾自斟了杯,轻尝一口,笑道:


        “白玦酿的酒跟他的人一样无趣且表里不一,貌似清冽酿香,却饮之无味只余一股灼烧之意,也就骗你高兴罢了。


        若有三分用心,也不会是这般滋味。”


        说罢拂袖之间,一个乌黑小酒坛出现在玄一手边,拍开封泥,玄一倒去炙阳杯中余酒,为他斟上,酒若琥珀,醇香浓郁,入口绵软,却又余香不绝,让满腹愁绪的炙阳也是微愕,问:


        “你酿的?你不是一向只以花果酿酒,专哄天启的吗?何时也学会了酿此等醇厚烈酒了!”


        “这是天启给你酿的,只是不及送出罢了。”


        玄一神色淡淡的,却有着明显的愉悦之态,他是乾坤台降生第一人,原是祖神擎天所定混沌主神,生就性子就淡然,除了亲手从应生池中抱起的天启,其实并不知如何与人相处。


        往昔炙阳或觉玄一此举有轻蔑白玦之意,可今日炙阳却发现,玄一不是高冷矜傲,他就是不懂怎样同人相处,所以才唯有天启能与他亲近。


        毕竟,天启性子活泼热情,象是骄阳般予人温暖,让人无法不与之相近,也就难怪玄一对天启多有不同。


        “天启那小子,你将他交予那位去教导,真的放心吗?”


        炙阳不再动他自家带来的酒,而是取了天启所酿自斟上,轻叹道:


        “那位虽不凡,却非神界中人,你就那么放心?”


        “比起北辰,我更不放心天启留在神界。你应该知晓擎天留下的示警,混沌之劫实为主神之劫,你看上古那扶不上墙的模样,若让她缠上天启,岂非要天启为她赴劫?”


        玄一面色微沉,他原不想把一切捅破,可思之再三,却还是觉得该让炙阳心中有数,便道:


        “你我相识有也十数万年,昔时擎天只道我是为抢主神位才堕魔,此言我从不辩驳,也只是因说也无人信。


        今日非为天启,我原也不想提的。”


        炙阳没有接口,他自掌神界之后,许多昔年事都渐觉出异,往昔是玄一不说,问也无用,而今玄一愿讲,自当洗耳恭听。


        玄一停杯在手,目光幽沉,语声轻缈似云烟,带着一丝怅然:


        “炙阳,以你今时修为应该也发现了吧,擎天虽称祖神,可他同北辰一样,都非诞自此方的神祇,而是破碎虚空闯入此间结下大因果的异方客。


        事实上,我、你、天启、白玦才是此方天地所蕴化,除我四人原当还有两位一起共掌六道。


        擎天闯入,为自身造化强行汲取此界混沌之力,至令造化不全,天道有损,纵他为还因果强开三界,却依旧六界不全,至令业力缠身,唯有以身还道于天,方可补全因果。


        然,一个为自身强大而不顾他界生灵者,又安会甘心还道于天?


        擎天立我为混沌主神,就是打着让我代他以身还道的主意。可我又不傻,怎肯为那老头子赴死?开辟魔界,被困九幽,也不过权宜之计。


        擎天一计不成乃生一计,天启好好的水之真神被他弄成妖神,而妖力与神力相合便可化为混沌之力,只是他受我所袭伤得不轻,无法再谋,唯先兵解,而后再谋。


        上古的来历,不用我多说了吧,她就是擎天元神转世,不还偿因果,是怎么也脱不了此界的。


        为防她,我把天启送走,白玦却是自家凑上门的。也对,仙力与妖力同修也是混沌之力。”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七

 番外之折梅

        司命常常觉得自家帝君象开在昆仑雪岭之上的洁白冷梅,风骨峥嵘却又傲气天成,如冰霜般晶莹剔透,却又柔弱易损,仿佛一阵狂风便可将之吹落寒潭碧水,让幽幽冷香化入彻骨凛冽中。


        当时司命还觉自家可笑,帝君可是天界一方尊主,不仅道法高深,为人端严,又有哪一点象可折损于北风中的柔弱梅花?


        后来……,司命方才叹息,纵强大如帝君,也逃不过世间的算计,人心的背叛,终似凌霜斗寒的梅花般,纵零落成泥碾作尘,也要护住三界方净土以待春华。


        可惜,帝君宁可清誉尽毁,神魂湮灭也要护下的三界,终是毁在了那些口蜜腹剑之辈手中,什么仙神人妖平等,什么仁爱悲悯,脱离了仙神的守护,人族便似捧金于市的稚子,成了妖魔豢养的血食。


        褚璇玑?那个连简单法术也需帝君反复教授,还送无数法器方得命活的女子,在年华老去,鹤发鸡皮后,方才真正看明白什么是妖,什么是人妖之别。


        虽为时已晚,却谁又在乎呢!


        那时的人间,已不再有仙门,妖魔们因禹司凤与褚璇玑及天帝的关系在人间天界往来自如。


        ——连天帝也承认了妖魔族当年的大战无罪,力镇妖魔族的柏麟帝君也殒落,还有谁能阻止他们的狂欢?


        仙门?连仙门之首少阳派都是魔尊罗睺计都之转世褚璇玑的了,这凡界仙门还有何可惧?!


        于是,人族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仿佛被弃之六道外。


        人间的浊气也因人心的恨怨而化为充斥天地的煞气,而天界天帝避之昆仑,帝君柏麟殒落,诸神众仙纷纷生出他念,少有愿再守本职者,自然净浊一事也就更没人理了。


        当凡间浊气化煞,凡人又心生绝望时,便会由人化为妖魔,凡人所化妖魔却又深恨妖魔族,誓欲将之尽噬。


        如此,三界乱生再不复旧日光景。


        事至于此,天帝再将复出主事时,却发现天地法则对他的排斥,还来不及谋算,便被天罚之雷击为齑粉,一缕神识也没逃过。


        而这一切的祸源褚璇玑,也同她的妖夫妖子被凡人所化妖魔所噬,连渣也不剩。


        因妖魔煞气充斥天地,引动了天道法则自设的净世之劫,天地灵气被抽取干尽化为劫雷降下人间,妖魔被天雷尽诛,诸神众仙也因灵气尽去而殒落。


        司命写下最后一字时,天地已不复,他身化金沙消散,唯乞愿帝君可得来世,可享安宁。


        然,许是临辞一念,眨眼司命又重归他方列仙班,成为司命时,而彼时帝君正年少,而罗睺计都亦未与帝君未识,这真的是,太好了!


        司命深知天帝好大喜功,却又才干不足,只知逸乐而不思险,来日定是又思纳取妖妃来平衡三界,却为天界种下祸根。


        ——先天帝所御一众老仙皆厌妖魔,自要反对,到时天帝定让帝君出面安抚,而后寻衅借机将老仙贬谪,换上些支持他却尸位素餐之辈,那也是前尘妖魔来袭,天帝避羞,帝君无人可用,几乎被逼到自己亲自上阵地步的因由所在。


        故,司命从司命殿中寻出先天帝所遗之谕,偷偷交给了北辰老星主,这东西是前尘司命在帝君殒后才自司命殿一角翻出来的,是先代天帝为保天界不失所留。


        ——若后世天帝德不配位,无论何仙何职,均可持谕昭之天道废之,便是取而代之,只要不存私,亦无不可。


        北辰老星主功德昭昭,声名德望远胜天帝,自来又是以公心待三界,此谕交予老星主再合适不过。


        至于帝君?时正年少,还是多专注于修行上,莫似前尘被天帝哄了去劳心劳力,却还落在他人眼中认为帝君揽权,名不正言不顺的入主中天,累死累活还背锅,实是不值得。


        思之及此,司命可是特意向北辰老星主讨了个情,让帝君可以早早入尘世历劫修行,只因那红尘俗世最是磨人心魂,帝君前尘败于人心,输于权谋,自要补全这短处才是。


        再有就是,也好乘机避开这权柄交锋,让天帝不能再算计帝君,最主要的是,让帝君与那修罗的孽缘斩断,才是最重要的。


        北辰老星主最是行事果决,先时持谕在手隐而不发,却在天帝有意迎妖族公主为天妃时,谕昭天道,废天帝入尘世历劫百世,而后代天行权,力镇妖魔族,令之不敢擅越雷池半步。


        修罗王自恃有魔煞星罗睺计都武力三界第一,欲联合妖族兴兵以犯天界,却不想被北天七皇及二十八宿以星辰大阵困住,罗睺计都便有通天之力,却扛不下周天星辰之力,修罗之身化为齑粉,连元神也被打散,仅余一缕心魂六道轮回。


        而这缕心魂每经度厄道一次,司命都会等在度厄道上打灭一次,打灭又重组便为新生,一次又一次,再临度厄道饮下忘川水的,早非昔时人。


        司命此举不曾瞒任何人,旁者只道他嫉恶如仇对魔煞星除之后快,北辰老星主却对此缄口不言,不加评判。


        岁月流转,少年帝君终历劫而返,修为大进,得承白帝尊位,掌西极锐金之气,尊为白帝玄嚣,字柏麟。


        直至此时,司命方觉心中枷锁去,他身上玄黄功德之气大涨,被天道敕封为文昌帝君。


        此后千年万岁,文昌帝君都镇中天掌天地文事,可若有时间还是会写一些神魔话本,偷偷拿去人间茶楼供说书人传之于世。


        这其中,有一篇是关于一位尽职尽责的天人,被天上人间共同背叛的故事,不知引动多少愁肠。


        那个故事被说书人传出许许多多的版本,却无一不是悲剧收场,话本有个好叫的名字《折梅》,却无人知其出处,唯听话本的人心中自知。


        红尘人世,来来往往,话本戏折却也不过是那几出,却也总能让人泪下,只不知今夜又是话本第几折?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六

         吴邪这个人好奇心太强,而吴三省在吴家又是出了名的叛逆,吴老狗不想后辈沾惹地下事,吴三省却偏偏就喜欢,便是吴二白出手整冶,他也绝不妥协。


        吴邪自小同三叔最好,最是喜欢听他说爷爷他们那辈的往事,对地下的事痴迷得紧,学土木工程也仅是为了可以研究那些地下机关,因此同自家三叔一样走上那条路也是自然。


        其实,对地下的过往好奇是人之常情,大可似解家一样成为考古人员便可,一点点开启历史的尘封,窥见复刻古人的智慧也是乐事,不仅无碍自身兴趣,也不会成为阴沟老鼠般的存在。


        所以,听到吴邪叔侄进机关踏缝纫机后,雨臣是懵的,难不成吴家的脑回路当真与众不同?


        不过,同不同的重要吗?而今的雨臣同吴邪早非曾经的自小相识,因为解连环有自己的孩子,他也就同自家兄弟一起在父母身边长大,同九门中人无涉,与齐桓和端他们亲近更是终日悠闲。


        过往?已然随风散。


        因此,再闻古潼京时,是兄弟五人随张麒麟带队的考古队探秘西夜古城之后,在新月饭店老板尹南风处听到的。


        白色的沙漠,消失又出现的海子,神秘的千年黄泉河,无一不吸引着人心中好奇。


        关于好奇这件事,解家五兄弟那是各有见解,解雨臣前世曾帮着吴邪设局古潼京,解家产业直接蒸发三百亿,埋下了解雨臣中毒而亡的种子,毕竟解雨臣是家主,可解家的产业却并不属于他一人。


        何况,在解家大多族老看来,解家已基本脱离了九门,九门与汪家的事,吴邪愿意为小哥为吴三省设局都是他自己的事,实在同解家沾不上多少边。


        ——就算解连环成了吴三省,可他不是“死”了吗?


        为吴邪这个外人而折损自己家族的利益,就算解雨臣是家主,也会招至不满。


        而这不满,在解雨臣为黑瞎子四处寻医后达到顶峰,毕竟一个废了眼将命尽的人,就算曾经是高手,也不值得投资。


        金陵谢氏,传承数千年,族中之人将谋算与利益刻到了骨头里,就算改了个字,也改不了追逐利益,奉为至高的血脉。


        ——出个解雨臣,算基因突变。


        今世解连环承继主脉,解雨臣又有三兄一弟相伴,他的双亲更是旁系中的精明人,早早将自家与解氏剥离,依齐桓指点成了纯粹的考古学者,不沾染任何解家事,当个小透明混得还挺好。


        虽说如今雨臣不再是小花爷,但更自在,钱那东西,少了不行,多了更麻烦,小有富裕才是正好。


        天启为长兄,学的是建筑,他很喜欢做一些精巧的鲁班锁匣子送给几个弟弟,还有一手修补古文物的好手艺,因此时常被导师叫去帮忙修复一些古建筑或文物。


        而这次探索古潼京的事,便是他的导师沈阙主持的。


        沈阙是有名的考古学家,也是位荐名学者,一生醉心于对古文物的保护与发掘,而天启他们五兄弟都是他的学生,还都各有所长,自然要一起带上。


        最重要的是,解家五兄弟身边有精通风水周易的能人,有他们帮助,古潼京还是事儿?


        事实证明,沈阙做了个非常靠谱的决定,天启他们往齐家卖了番萌,请动了久已不出的端同路,而外带张麒麟和黑瞎子打下手。


        黑瞎子如今可没招什么“未知”,他就是欠齐家的钱欠得有点儿多,除了挣考古队和给探险队带路的钱,也会冒充瞎子挣点儿小钱,因为成天挂个墨镜装瞎,加上他那“乞颜保保”本名实在拿不出手,才被叫黑瞎子。


        黑瞎子也是兄弟五人从小到大的保镖、助理、玩伴,甚至是,顶锅的那个。


        相较性子有些清冷,不爱开口却总是很可靠的小哥张麒麟,黑瞎子永远是那个在关键时放松气氛的。


        因此,当考古队在端指点下进入了古潼京,见到那座地下古城时,大家全沉迷在风起时那美妙的乐声里,惊叹古人的奇思妙想,诧异于古人把蛇纹入眉来存储记忆的事。


        而考古队不知道的是,因为有端在,那些蛇儿们早早打包自己逃之夭夭,所以沈阙让人搬空了文物也没遇到任何问题,除了那石碑无法打包,发掘古城的事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这么大的古城,就地建馆可是件很浩大的工程。


        相比解家兄弟,吴邪就有点儿惨。


        吴三省不知怎么想的,把自家侄子给带到土夫子的行里,还象入了魔一样同裘德考那样追寻长生之秘,为此多次下地。


        长生但向墓中寻?何等可笑!


        而吴邪那旺盛的好奇心也一次次让自己陷于险地,甚至在吴三省带他查探水盗洞时招惹上了邪祟,要不是伙计潘子曾经帮过齐家族人的忙,得到枚护身符用来救了吴邪,都可以唱《凉凉》了。


        甭管怎么说,今生的吴邪和自家三叔进了机关,也算是件好事,至少小吴邪找叔叔,还坑进一堆人的事没有发生,而曾经的九门除了某些人,大多都过得不错。


         这不解家兄弟又被教授叫去帮忙,听说发现了一座什么西王母城,那地方蛇多,已经有动物学家先出手刮了一遍,听说带回不少大大小小的蛇类,大的据说已同传说中的蛟一样了。


        ——只能说,天下间最强的生物就是人。


        西王母国出土的最多是各种工具与人俑,全被拖回去研究,据说后来还真研究出了种可以增强免疫力的药物,对治愈疾病有很大帮助。


        这一世,解家兄弟个个都过得很开心,雨臣更是,他其实并不喜欢学戏,也不喜欢算计,更不喜行走于地下的阴暗,他喜欢春暖花开,喜欢山川风物,喜欢同家人一起自在闲散。


        一杯茶,一本书,伴朝霞日落,看云卷云舒,如此人生,才是自在。


        其实人生就是如此,有时转角时的小小变化,就能让一切变得不同。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五

         自古才子佳人最动人心,有好事之徒将白蛇与许仙写成话本,多番改动,成了有情有义的蛇仙与人间书生的动人之情,把慈眉善目的法海老和尚写成了棒打鸳鸯,阻拦有情人的恶僧,如此代代流传,个中真相尽湮。


        好在老和尚并不在意,盛赞还是谤言于他不过粪土,老和尚并不醉心修炼,也不痴于行善,他只是在做他自己,开开心心的做个老和尚而已,前生后世予他又何如?


        端没想到在这浊气横流,私心溢满之界,还能见到如此清奇豁达,心思明净之辈,到真算是不枉。


        既如此,便算是助他们历劫之赏吧!


        端抬手轻挥,白蛇界的浊息私妄之气被他随手净化干净,也让此方天道渐渐苏醒,只要不出意外,此界日后成为一方地仙界亦是可期。


        明明一心想着出来轻松,可却让大家都历了一场劫,玩兴自是败了个精光,却又不想回返琉璃界或上古界,干脆昊天就又拿他的伴生法宝三界石随意打开一处壁障,去往他处玩耍。


        可是,谁来告诉他们,这折损阴德,挖人阴宅还成了某些人的正经职业了?而且这次他们几个除了端外,都同这行沾了点边。


        没错,昊天他们几个又轮回了,还成了五胞胎,之所以是五胞胎,那是因为里面还有位是本当出生的。


        所以,死了又活的花爷解雨辰一出娘胎就傻了,今世为何他平白多了三兄一弟?呵~,如此一来,他大约也不会象前世那样辛苦了吧!


        花爷很开心,然后呼呼睡着了,小婴儿的本能主宰了他。


        相较解家生了五胞胎的热闹,被叫“铁嘴”的八爷齐桓却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喜还是忧。


        端到得比较早,比那四个投胎的时间早得多,所以那个本当为下任起灵的孩子没有失去双亲,白玛与丈夫脱离了张家和康巴洛人的控制,带着自家的“官儿”在端的庇护下在蜀中深山隐居,日子平淡且幸福。


        而齐八爷因端的容颜而发现他与自己家族的渊源,对于这位数十年不见老的老祖也是服得很,他俩如今看着很亲兄弟似的,可再过几年……


        关键是,这位根本不带遮掩的,也就让齐桓无奈之下,只能陪他离开姑苏桃花坞(齐氏祖地),满天下的溜达,以至本当结识的那位“佛爷”,竟成陌路,本当为潭州九门提督之八的齐八爷,却是因族中排行被人叫“八爷”。


        而与齐桓相同的是解九爷家,他家原是金陵谢氏,只因涉地下事才改“谢”为“解”,但自九爷相识齐桓与端后,这位心里便起了嘀咕。


        ——连二爷都因夫人不愿下地,他也该为自家后人打算,左右自家以商为主,有些东西当舍则舍,壁虎断尾而求生,何况人乎?!


        于是,在无形中少了最强的几大臂助后,某位身负穷奇者,简直是地狱开局,更不曾与各家交好(某位团宠的能力可不是假的),坐上布防官的位置后才强压九门,成为九门之首,却也得罪了其余几家,以至连二爷二月红那么好的性子都不拿好脸对他。


        相较于那位,陪自家祖宗途经潭州城的齐桓可是很得几家的意。


        先是二爷那位夫人的病被齐桓央求着端给治好了,再就是六爷背上的东西被齐桓用来练手的符箓给消了(端对齐家如今的手段缺失很不高兴,压着齐桓一点点的学他的手段,自不同凡响),连三爷如今也不坐轮椅,被齐桓治好,就更别说霍家矿山下的问题了。


        总之就是,一切事皆不复曾经就对了。


        于是,当小雨臣长到三岁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不仅是自己多了几个同胞兄弟,更重要的是,一切真的已然不同。


        首先说那位佛爷,他并未似曾经记忆中那样走到高位,且在新月饭店点天灯迎娶美人,而是因太过强势而惹九门其余不满,特别是在大清洗之后,更加势孤,若不是身边有个族弟扶持,险些身陷格尔木没了下场,就更休提什么十一仓,那都是没影儿的事。


        二爷尚同夫人早早把地下的事交给了陈皮,陈皮成了九门二爷,而二月红同夫人守着梨园恩爱到老,现如今还甜甜蜜蜜的,只是早不再上台,就偶尔在家唱几句。


        三爷金盆洗手得早,带了家眷移居香江,听说日子也过得不错,儿女成群,偶有相争,也不过父母面前争个宠而已。


        四爷与狗五爷到先前实打实一意相随佛爷,却不想一个满门尽绝,一个伤了鼻子狼狈而去。


        六爷虽看着不大动脑子,可他同齐桓交好,听了齐桓的劝,同解九爷上岸冼白,帮着九爷震慑家族中那些不甘洗手的,也因此成了解家供奉,专司教导后辈功夫,却只为健体强身不为下地。


        霍家先时依附佛爷,后见不妙,金蝉脱壳去往海外,自此再无音讯。


        所以,小雨臣记忆中的九门再不复存,而那第十家汪家也再无处生根发芽,只能另择他选,还不小心惹上了端,被端反手收拾了个干净。


        自然,小叔谢连环也不可能再同吴家三省一起玩替身梗,而是老老实实成家生子,接手家里的生意,也不同小雨臣这旁支侄子代承香火,八岁上位操劳受尽算计。


        如今,雨臣和自家的三兄一弟日子过得极好,成日除了撒欢玩乐,就是去八爷齐桓家学什么煮酒烹茶的乐事,要不就爬树追鸟,摘花取果,那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玩厌了,愿意学点儿什么,齐桓和端都会教,偶尔闷了,还有位叫张麒麟的少年会陪着他们四处玩,什么昆仑雪,大漠烟,东海月,只要想看都能看见。


        以至于让雨臣都在怀疑,所谓的前世,其实不过是他做的场噩梦。


        而,吴邪和他三叔一起进了“机关”的消息,似乎更进一步证明了这件事情。


        什么机关?公安!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四

         法海做梦也想不到,他方施法借六丁六甲之力重建好金光寺,再转头又见许仙,而这次许仙居然铁了心赖在寺中不走,非要剃发为僧,做他的弟子。


        更让法海气得仰倒的是,白蛇也追来寺外,口口声声要法海还她的“相公”,因其幻化的人形是位娇娇弱弱的美貌女子,惹得不知因由的香客们议论纷纷,也让法海动了真怒。


        老和尚心慈,从不愿为难生灵,他知那些精怪与人纠缠多是出自不识天数,不解世情,故不愿轻涉其之因果中,遇见良善点拨一二,若其不解还陷其中也不多理,但守自家本心便是。


        可似白蛇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欺上门,老和尚就是再心慈也不容,何况许仙苦求时言说自家与白蛇并不存结缘之心,是白蛇惑心,且在白蛇将其带回钱塘后,许仙无意白蛇,是白蛇现了原形恐吓之后,二人才勉强成了夫妻。


        然,人、妖相异,许仙不愿与蛇妖共渡一生,又恐为其所噬,方乘其不在家时逃来金山寺相避,并愿出家苦修,以赎前罪。


        先不论许仙所言是真是假,人、妖两族自洪荒之始起便为宿敌,人族更立下“人、妖不共戴天”之誓,若结姻缘必为孽缘,所生血脉更是不能为天地容,这白蛇是当真想受天谴不成?!


        再者,许仙好歹也是寻常百姓,便法海心存芥蒂,也不忍他受白蛇惊吓而亡,再者,世无一律可拦自愿剃度出家者,入得沙门为弟子,法海再如何也得护着。


        因此,白蛇的纠缠,也就着实令人生恼。


        白蛇在山门外吵闹也是权宜之计,她强行御水伤了内丹,入京救许仙又失了双蛇目,如今再要兴水也怕惹下天罚,才不得已以凡人女子弱态逼迫法海让许仙随她回去。


        云上天启看着白蛇那空洞双目,微微皱眉,心有疑惑:


        “这蛇妖好歹也是半龙之身,那王朝气运已式微,自诛之不得,又怎会丢了一双眸子?”


        端悠然递过一盏温得正好的佳酿,很是随意的道:


        “自是她自愿的。”


        “自愿?”


        昊天不期然脸有些黑,想起了自家所主的那一界,有位西海龙女因慕凡人而情劫自生,被只兔妖骗去一双龙目,还险被害死之事,不觉皱了眉头,道:


        “这蛇妖该不是对许仙动了心,用一双眼换了许仙回来吧?!”


        “虽不中,却也不远。”


        端把另一盏佳酿送到柏麟手中,皓白似霜雪的腕子在淡淡灰烟色袍袖映衬之下泛着月华似的柔光,让青玉酒盏更显青翠欲滴般的晶莹之色,他的语声象拂过檐下玉铃的柔风,惹人沉醉:


        “白蛇的双眸可化为世间最难得的夜明珠,她潜入宫中用蛇尾顶出一目交予许仙,让他以此换得性命。


        王君见得宝物,自然心有所动,又闻听此物是千年蛇妖之目所化乃有一双,贪心大起,对许仙言说若献双珠,不仅饶其性命,还许他五品官。


        许仙听之大喜,向白蛇又讨一目,骗她说王君须以双珠才放过他。白蛇听后将目取之,也算重义。若此事就此而结,其实对白蛇对许仙都算是件好事。


        然,人心不足,王君身边有术士听闻许仙得千年白蛇眷顾,便进言可以取蛇胆蛇心入药成丹长生。王君许以相位与许仙,许仙自是大喜,回府相求白蛇取胆取心。


        白蛇就再神思蒙昧,却不是傻的,事关性命如何不怒?卷了许仙逃园钱塘,她纵先时对许仙并无男女情谊,可付出双目后又怎心甘,自是想着就此结了姻缘,也算历劫,并以完先前恶业。


        可这白蛇的脑子实在不好使,全不知自家这一闹,到当真引劫,此后如何,更是难料。”


        小麒麟都听得一咧嘴,险让甜汁给呛到,傻成这样的妖,真真是少见得紧,小家伙歪歪小脑袋,心下觉得这人间男女之情能把人变傻,实实得小心些才好。


        昊天也听得直摇头,无奈叹道:


        “这二人哪里是有情?分明是付出良多后不愿放手,又或觉得亏得慌想讨回些本罢了。


        如此也算历劫的话,这历劫也未免太过不堪陋简了。”


        天启也是听得龇牙咧嘴,象生啃了数斤青梅,牙都快倒的苦着脸,很是无语的道:


        “难怪我哥(玄一)叫我修太上忘情之道,若这天地之间男女之情皆是此类,我到宁可太上忘情。”


        “情之为物乃分大小,大者施爱众生,小者专注己身,只要心中无私,忘与不忘都不过寻常,是助之道成的方法罢了。”


        柏麟语声温软,少年帝君如今修为越发精深,于道法见解更是简而纯粹,心境自也澄明,比之天启还胜上不少。


        昊天到底不及天启他们,蹲在一旁同小麒麟抢吃的,惹得小麒麟甩了好大堆白眼予他,却全不在意,还嘻嘻哈哈招呼大家看下文:


        “快看、快看,不得了,老和尚是真生气了,这蛇精怕是真要倒霉了。”


        白蛇的歪缠惹怒了法海老和尚,老和尚先前只是不想多涉尘世因果才容了它,而今白蛇所为令佛门声誉蒙羞,老和尚自是不能再不理会。


        ——他只是不想理,又不是收不了白蛇。


        所以,当佛号声起,白蛇还没再次挑动人心对寺中施压,便被当头金钵罩定,在金光之中身不由己现了白蛇真身,而后被强行缩小收入金钵,被老和尚气哼哼的将之压在雷峰塔下,并言“西湖不干,雷峰不倒,白蛇不出”。


        如此一番,那些凡人香客自然晓得自家错怪了老和尚与金山寺,又见老和尚有此能为,寺中自然香火更盛。


        许仙在白蛇被镇雷峰塔下后,本想还俗再返京师,他还惦记着那富贵荣华未享,却未料老和尚这次未曾允他,而是正式为许仙剃度,录了籍,打发他每日打扫雷峰塔周围落叶,早晚晨昏诵经以赎前业,也为白蛇静心开悟。


        这下,许仙与白蛇算是拴死了。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三

         端与柏麟、天启、昊天及小麒麟自云端醒来,于端与柏麟、天启而言这番历劫不过遵从本心而已,因此只觉心境无尘并无其他。


        可对昊天言,却是另一番体悟。往日不觉得人心之私有何不妥,毕竟天地万物皆有其私,实在不觉算什么大事。更不觉妖、人混迹情愫自生有何危害,但如今,昊天不再这么觉得。


        小麒麟团在柏麟怀里,由着少年喂他吃仙果榨出的甜汁,吃得圆溜溜乌眸眯起,甚是惬意得紧,让昊天看得眼馋,也从琉璃瓶中倒了盏甜汁来尝,方入口便觉清甜冰凉极是畅快,不由轻叹:


        “小家伙,你是比咱们谁都会享受呀!”


        小麒麟冲昊天皱皱小鼻头,小粉蹄子虚空冲他微踢,尽是鄙夷不屑,堂堂天帝和自家这崽崽抢吃的,脸呢?!


        昊天自认皮厚,他才不管小麒麟如何鄙夷,这占到的便宜才真是实在的,白眼算什么,又不少块肉。


        昊天这里在同小麒麟闹着,可透过玄光镜看下界的天启他们神色却算不得好。


        许麟兄弟及齐端养阻了天灾,可金山寺那边白蛇还在纵水,白蛇乃是妖族,纵千年修行却终归不是人,所思所想皆异于人。她认定是法海伙同那些人囚了许仙,便一定要法海放人,纵然老和尚口水说干,她也是听之不闻,以至浪高百丈已越山头,若一时不慎控水不当,休说金山寺不保,便整个钱塘也会化为泽国,再无人救得。


        其间,不是无香客僧众与差人来劝许仙,希望他去劝白蛇休再胡闹,可许仙却早吓破了胆,别看他往昔山中混迹,可那时所见精怪尽是变化形貌,不说个个美若天仙,至少也是形容周正与人无异。


        更重要的是,那些精怪在他面前皆是温柔娴静(没错,许仙所识尽是女子),故,乍见如此凶顽,便是说来救他的,也不由许仙胆寒。


        ——叶公好龙,不外如是。


        许仙早让遮天之水吓破了胆,畏生惧死是人之本能,原也怪他不得,可寺中避难的香客俗众却生了怒,僧者是方外人慈悲为怀不能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却没那顾忌。


        ——因许仙平白受困也罢了,家中高堂贤妻儿女也平白受难不知结果,任谁也忍不住生怨。


        若不是僧众阻拦,许仙几乎被他们丢出寺外大水之中,纵受拦阻,也是拳脚相加,把许仙揍成猪头模样,再不复旧时潇洒。


        法海老和尚也无奈得紧,他身上袈裟虽可阻水势,但时间一长,老和尚也吃不消,毕竟年纪大了,修为虽深却筋骨无能。


        再有就是,老和尚能收妖,可金钵只能镇妖却镇不住水,一但白蛇被收,大水势必失控,到时不知多少百姓生灵受苦,也是因此老和尚才同白蛇磨嘴皮,希望她将水慢慢退去,免伤生灵。


        ——否则,早一禅杖把这四六不通的蛇拍地上,省多少事。


        可,白蛇才不理这些,她只知自家法力强横无惧他人,老和尚也不敢与之争锋,只再加把力便可救许仙脱困,便又加了把力,让水势再高十丈似欲与天争。


        然,白蛇高估了自己的法力,她唯千年修为已是半龙之身,可半龙终归不是龙,蛇属控水最高不过百丈,再超便会法力不济而遭反噬,白蛇也是一时狂妄忘了此事,水势再升十丈后,白蛇忽觉腹中绞痛,内丹竟出现裂纹,一时浑身经脉如火灼刀割般,水势再不受控,自空砸落。


        不仅法海袈裟受到重击裂开道大口子,大水直冲寺中,便是白蛇也被大水砸中现了巨大白蛇原形,被大水卷着直直砸往钱塘而去,便是金山寺也因受重击而坍塌,若不是法海以金钵抵御巨大水力,只怕寺中一众之人尽受其害,会被水力拍成齑粉肉泥。


        法海虽为高僧有法力,却也非三头六臂,无法身分几处以救灾厄,只能眼见大水涛天挟无上巨力砸落,又在瞬间席卷钱塘。


        无数百姓方才额手称庆性命得活,称颂国师及其三位义子的义举,却未料灾厄转眼又临,一时那称颂之声化为声声恶毒诅咒之言,骂四人解决得不够彻底,让他们再次受难,全然不似方才的感激模样。


        直传九天的恶语毒言听得昊天变了脸色,天启沉了眉眼,柏麟敛尽面上温柔,唯端面色如常,尽是淡漠清冷,见连小麒麟也恹恹的扁了小嘴巴圆圆乌眸带了水光,便放下手中杯盏,语声悠然凉淡,象是清凉雪花随风潜入梦,扑在脸上静静化开去般:


        “天律有定,飞升成仙为神后,凡间之事不再染半分。此律看似无情,实则是为保护仙神,维护天道而定。


        仙神之力于凡间是何样禁忌,自无须我说,且看那蛇妖在凡间造成的祸劫你们便可知晓。因此仙神涉凡,于凡人来说并非幸事,毕竟于凡世时有国有家,有血脉亲友,若生偏颇,于众生便是祸,这也是弃凡之必须。


        再者,凡人来历皆是六道之魂,个中自是神人仙妖魔怪精者尽有,魂魄不净者众,自是私心杂念丛生,似下界此时那般得益时赞,求而无果时谤言乃为寻常。


        故,天定其律不为断情而为断私,也为护仙神不受尘俗之染。”


        此番话出,几人皆是玲珑剔透者,自不再纠结,只是难免对妖魔族添了些许不喜。


        当然,被他们认为妖魔族的可不是神界那些凤凰、龙族、白虎、麒麟之族,似凤凰他们这些虽在神界归之于妖,可实为神族,只不过是因其原身乃为兽形,才让擎天粗略的划入妖族。


        ——毕竟擎天只化分出三界,划得太细无处容之。


        所以,天启他们所不喜的妖魔族,是为祸众生之族,便是凡人祸世,也归此类,就象是,许仙。


        此时下界的许仙已被带回京,而兴水的白蛇祸害了钱塘尤不知悔,不顾伤势也追入京。


        因君王乱朝令龙气已衰,白蛇未能被龙气绞灭,反闯入宫抢走许仙直遁回钱塘,如此,天灾尚未净,人祸又再来。

折梅煮酒夜听雨 二十二

         白蛇千年修行,在山中化形时因与许仙一见生缘,许仙便以白姓,为其取名: 素贞,小字“夭夭”。


        夭夭,原是意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但夭者,有半途而止,折逝之意,是为不吉。做为女子小字,更是不祥。


        然,白素贞本为山中精怪,修成妖身,不知人间事,不解名之重,只觉听得入耳,便认同许仙,全不知因名姓种下何等之因,将承何样之果。


        若白蛇功德足够,此时便应心生警觉,辞了许仙好意,或领名而拒字亦可,或自此山中蛰伏勤修不出,也算得是正途。


        可惜白蛇自识许仙后,便为其口中繁华红尘所动,更闻听许仙言说情之美妙,心生向往之,才会灵台蒙昧,妄涉因果,在闻许仙被拿往京时追了上去。


        自古以来,人族皇城皆是妖魔禁地,便是王朝气运衰减,在龙气耗尽之前,妖魔凡涉步皇城都会被龙气绞杀,纵侥幸逃得一命,也寿不久长,难证果位。


        因此,白蛇不敢等许仙被抓入皇城,而是乘拿人都未离钱塘太远,方行至金山寺脚下时,便兴起大水来围,欲假借天灾之机救人,也可乘此让许仙死遁,灭了有心人的觊觎之心。


        但,白蛇想得极好,却不知来拿人者中有个佛门信徒,途经金山寺便是此人所求,就只为往金山寺参佛,并求见寺中高僧法海方丈。否则哪里会拐到这里来。


        白蛇兴水,自是惊动钱塘水族,钱塘水君座下有一青蛟名唤: 岑碧青,她与白蛇往日也小有交情,觉查到白蛇兴水,便欲往之相阻,毕竟在人间无论神仙妖魔,无故施法是为大忌,一但造成天灾伤及凡人,那天谴可不是寻常天罚可比。


        岑碧青虽动此念,却被钱塘水君所阻,水君言道: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那白蛇山中修行千年之久却勘不破尘念,而今所为尽出自择,你便去劝她也未必会听,到时拉你下水,你碍于情面为还不为?


        若为犯天规,若不为又逆友义,还不如好好呆在水府修行,来日功成得了仙籍积了功德,再为她说情一二,也全了相交之谊。”


        岑碧青原与白蛇不过相交泛泛,略有情谊,到不曾有什么过命交情,听得水君之言也觉有理,便自往水府闭关。


        而钱塘水君则冷冷睨了金山寺方向一眼,拂手让钱塘水族守好自家地域便好,余者并不相干。


        白蛇有些许腾蛇血脉,调风弄雨自有手段,但其终是妖魔心性,只凭本心好恶行事,虽知不益伤及百姓,可控水之术难免小有疏漏,以至引发豪雨,令得城中倒灌,水淹及踝,百姓惶惶。


        此时斩荒与山中一众草木之精,联手施法引水寻渠以求不伤众生,许麟三兄弟也联手施法以止豪雨,又有钱塘水君暗中相助,才算将无妄天灾阻止。


        可钱塘城中方雨歇水住,金山寺那边却被不断上涌的水浪给包围,不仅一众官差色变,就是许仙同寺中僧众也是面如土色,吓得立之不住。


        法海到底修行多年,是得道高僧,到还不曾生怯意,只取了禅杖金钵后,身披袈裟行至山门外。


        白蛇立在碧波浪尖之上,叫嚷着让人放了许仙,法海口诵佛号,温声开言:


        “女施主,因果祸福,唯人自招,唯人自择,许施主入得金山寺是他自身之愿,出去寺中也由他自选,寺中僧众不曾为难,老衲也不曾强留,又何来交与不交?


        到是女施主兴水犯寺,途中多有无辜被伤,少不得结下业果,若不尽早施以补救,怕是来日恶业加身恐有灾劫。还请听老衲良言相劝,退了大水吧!”


        “呸!你那老和尚最是言多虚妄,我若不兴了水围住这金山寺,你早将许仙予那几个差官放跑了,他们可是要将许仙炼之为丹会害他性命,你口口称佛,声声慈悲,又怎会不悯生命了?!”


        白蛇怒而斥之,她却不晓,法海在寺中苦修并不知这些差官与许仙间的因果,只知寺外有蛇妖兴水,信徒入寺避难,何曾知这炼丹?


        如此平白当头一通骂,也亏得老和尚素日心宽慈悲不放意下,换个小心眼儿的,定是要记恨的。


        法海听得以人为丹也是皱眉,他长眉轻动,不怒自威,沉声道:


        “若果有女施主所言之事,老衲少不得上京进言,以救无辜,可在这之前,还请施主退了水去,以免惹下大祸。”


        白蛇只以为法海矫言巧饰哄她退水,恼将上来,不仅未退水,反化出白蛇虚影入水兴波,要水淹金山寺,全然忘了许仙虽与山中精怪交好,却也是凡人之身,金山寺僧众若有难,许仙也定逃不脱。


        碧浪涛天,直冲寺院而来,法海袈裟轻扬而出,化为遮天幔帐将金山寺整个周住,拒水于寺之外,法海垂目轻叹:


        “女施主,那许施主亦是凡身,你如此妄为,不怕连累予他吗?还请收手吧!”


        “许仙与尔等蝼蚁怎可并提?有我在,便他身赴泉台,我也能抢回来。”


        白蛇冷笑着,全不将法海之劝放心上,一力弄水,以至本被许麟他们止住的天灾异象又生,豪雨天降,堤坝溃决,大水直冲百姓家,便是斩荒他们拼力相助,才方人仙之阶的许麟他们也扛不住天灾妖祸,纷纷吐血,却还是拼力以抗,导水归渠。


        国师齐端鹤发童颜,独自步出房外,天地昏暗,倾盆大雨,却未沾湿他的衣发,踏步虚空,一步步登上高处,语声清冷悠远:


        “天灾祸劫乃众生因果,所历所受尽是必当,今吾悯众生,愿以此身尽担之,愿天惜弱小,灾劫尽消。”


        语声方尽,齐端身化金光点点消散,而天雨立收,乌云略散,有淡淡金光自罅隙间透照而下,而地面洪水尽去无痕,仿佛那天倾地覆似的灾劫从未出现一样。


        法力耗尽的草木精灵化为原形于堤沿岸边,似依旧在守护百姓生灵,而许麟三兄弟灵力耗尽的身躯也同齐端一般,在众人目光中化为金砂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