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月眉(不授权,谢绝转载)

民国旧事三十九

        世人常说,可怜之人毕有可恨之处,这话反着说,也是对的!

        张氏固然可恨,却又可怜,身为女子,命若飘萍,不得已寄身于夫婿别门,自不似做女儿般快意。

        想要“白首一心人”,也想“恩爱两不疑”,可偏偏,疑,却是起于自身。

        没法子,她是女人,世俗便天生矮男人一头,再强悍能干,也只能依附男人,甚至除了夫姓父姓,仿佛她的一生连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符号也是没有的。

        所以,张氏才会对刘母提出让刘进文纳妾那么生气,那么怨恨,说到底,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被取代,被抹杀,再也没了自己的痕迹。

        而刘老夫人亦然,她也怕。

        只是,她是个母亲,她怕的,却是自家孩子的今后,谁也不知道一个没有血缘的后代,会不会在儿子年老后供养他。

        比起张氏,显然,刘老夫人更让胡九与球球同情。

        这不能不说,是张氏的悲哀。

        世外之人很少掺和俗世人的恩仇,因为,有时候这些恩怨是极难分清谁是谁非的,插手其中不仅无益,说不定自身还会沾染上不必要因果。

        故,修仙道门,世外非人,都对这些事袖手。

        反正天道至公,到最后,一边挨一顿,谁也没跑。

        球球这小东西向来灵性得很,胡九原也不是多事的,此次却一反常态的搅和,里头没文章才怪。

        不过,这俩后台硬,到是不惧。

        张氏死死瞪着刘玉兰,而刘玉兰喉中“嗬嗬”声响,猛地一口浓痰直喷张氏面门,幸她闪得快,否则非糊一脸不可。

        张氏恶心得几乎吐出来,一跺脚带人离开,房中只留下疯疯癫癫的刘玉兰。

        胡九刚要走,尾巴却被球球的胖爪爪给按住,胡九回身龇牙:

        ‘小球球,你胆儿肥啦!敢按姐的尾巴,不想吃饭啦?!’

        ‘九九,看,老婆婆。’

        球球一咧小毛嘴,示意胡九往下看,胡九一低头,吓得后腿打滑,一个屁墩坐在屋瓦上。

        刘玉兰的身形在灯火映照下变得十分诡异,一半身躯虽枯瘦却依如常人,而另一半,却已褪尽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偏那一半人形未动,一半白骨的半个骷髅头却在喃喃细语:

        “我的文儿养条狗都养熟了,你们这对母女却比白眼狼还白眼狼。行!不是要活埋吗?老太太我才不怕,只有活人才怕死,老太太我,死了。”

        先前吃一吓的胡九,这会儿又无端觉得这底下的鬼婆婆并不可怕,到象个有点小可爱的平常小老太太,很好玩。

        她觉得好玩,刘玉兰可一点儿也不觉得,那干巴但还算半个人的她,尖声道:

        “死老太婆,你是不怕,可我怕!我可不想死,而且你儿子身上的蛊虫我已经引到我身上,什么时候还回那个恶妇?

        别忘了,你可答应过不会害死我,还会让我风光出嫁的,办不到,你可连鬼也别想做了。”

        “放心,放心,记着呢!”

        白骨不耐烦的甩了一下头,很是不屑的嘀咕: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对它再好也白搭。”

        而后白骨又复生血肉,刘玉兰依旧黑瘦,但一条黑影却蛇似的蜿蜒而出,往另一院落去。

        东院是刘进文的居所,他与张氏分房已久,又忽然少见外人,服侍的也仅聋哑男仆,到让外者多有疑猜。

         不过张氏强悍,旁人也不便插手人家夫妻事,到是少有风言。

        球球和胡九这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居然也随黑影进了东院,依旧趴在房上看热闹。

        黑影进房后,融入桌下阴影里,房里张轮椅上刘进文正由聋哑仆人服侍入眠,整个人呆呆木木,犹若人形木偶。

        可等仆人灭灯离开后,原本呆沮的刘进文立刻睁开眼,神志清明,看向桌角,轻声细语:

        “娘,不是告诉您别来了么?有那丫头的精气养着您,我才放心。万一被恶妇发现,她也不敢妄动。

        如今您冒然来看我,被她发现,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歹计对付您,快走吧,别来了。等我有法子收拾她后,再给您做法事超渡。

        娘,儿子,对不起您……”

        刘进文一行泪落,又忙拭去,他素性懦弱,才会事事听从张氏,结果却累及其母,甚至连为母收敛尽最后孝道也不能。

        因此,他恨极了张氏,也恨极了自己,但,为母亲唯一,也是最后心愿,刘进文忍下了。

        刘进文先前假做被张氏哄住,暗中挪移家产,在别地购房置产,并另娶妻房,生下儿女,如今儿女长成,他也是时候向张氏索命。

        只一着不慎,被张氏下了蛊,若非其母相救,他下半生得做个活死人瘫床上。

        所以,这对夫妻已然早是同床异梦,真论起来,各有各的难,又各有各的恶,这种纠葛,要真断个清楚,还是有些为难球球与胡九。

        俩毛团子两眼晕成蚊香圈,小脑袋都要想破了,也想不明白个中因果何来,只能说一句:

        你们人,好难懂!

       两只鬼鬼祟祟的毛团看热闹,别人没发现,却没瞒过袁开山,好歹是玄门弟子,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就该回去跪自家祖师爷了。

       胡九的真身袁开山认不出,球球那肥嘟嘟的小模样可是极好认的,他向来又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便也跟着凑了一路。

        这一看之下,袁开山再也忍不住,把婚书什么的整理好,往刘进文房里一丢,收拾包裹连夜遁走。

        开玩笑!这种货色,心毒手狠不念恩,大爷才想娶回家坑自己!

        袁开山跑了,张氏也没心情追,她把工钱一涨再涨,还是留不下人,眼看下人全走光了,就剩“瘫”着的刘进文,疯了的刘玉兰与自己,张氏的心悬在半天空,她也想走。

        于是,张氏果断变卖尽产业,也不管刘进文与刘玉兰,收拾细软后,见天近黄昏却还没入夜,便独自赶车往娘家去。

        张氏没发现,在她去刘玉兰房里,打包刘玉兰值钱的首饰细软时,与刘玉兰有半刻擦身而过,也在那时,刘玉兰指尖动了一下,一条小虫弹进张氏袖口,钻进她体内。

        所以车行半道时,张氏便觉手脚麻木,还不及明白时已瘫软在车上。

        老马轻喷响鼻,似不明白主人怎么停下了?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只是马尾轻甩,似有不安。

        “这下,刘家的家产,全是我的了!”

        道旁树后,刘玉兰闪出身形来,此时的她除了脸色微白,已然衣发光洁容颜娇艳,哪里象个被附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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