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月眉(不授权,谢绝转载)

欲成纨绔却为仙 四

       虽非真的地龙动,却也是地颤山摇,天地变色。


       浓浓怨煞之气如掩天黑雾,令得炎阳尽敛,天地阴沉,阵阵阴寒令得初染春华的花木瞬间尽皆枯萎,零落尘泥。


       幸得自不净世腾起水蓝光幕,连绵不绝次第而升将整个清河地界乃至聂氏所辖笼罩其中,方不至令对百姓生灵有扰。


       “怨气化煞?父亲……”


       聂澜上下牙关直打颤,明明已是早春,他却只觉浑身如坠冰窖之中,冷得连魂魄也寒彻。


       聂澜并非惧怕这怨煞,而是他心有所虑,恐因此劫将自家视之为亲父的叔父给赔进去。


       “别怕,我聂氏自初代老祖起,就不知怕为何物。不净世屹立已久,纵是要毁,也不会在我聂怀桑手里。”


        聂怀桑冷颜轻笑,纵是病骨嶙峋犹身似松竹挺秀不屈,若昆仑琼树般擎天而立,玉立华姿让人眩目,他的语声沉稳,虽因病沉气息不足,却可安人心神:


        “澜儿,立刻传不净世之私讯于天下仙门,以不净世为点,将所有净化法阵展开,只不过其基却是立在当日金光瑶所设的瞭望台之上。


        希望他们没胡拆乱来,否则,出了什么事,法阵立不起来遭了难,可是他们咎由自取,与我聂氏没半分干系。


        总不成,不净世出面救了命,还要咱们因他们之失而白担恶名不成。”


        “这……,是,父亲!”


        聂澜本不想离开聂怀桑,却在怀桑凝眸冷视之下遵命而去。


        聂怀桑眼波轻转剜了魏无羡一眼,轻飘飘的又移开,语带戏谑与不屑:


        “怨煞已成,仙门之中修行不足者也会着道,就更别提那些个世俗凡人,江宗主这业造得,可真好。”


        魏无羡脸色煞白,急得似热锅蚂蚁,若不是见聂怀桑身似病柳经不住他摇,非抓住狠狠追问一通。


        只是魏无羡也知,无论何事,都是江澄与莲花坞的事,他抓着聂怀桑也没用,只能掩起瞪出红血丝的眼,伸手揽着聂怀桑的肩,下气做小的讨饶:


        “我说聂兄,纵有千般不是,也是我魏无羡嘴臭的不是,江澄他混蛋捅出漏子,只冲师姐和金凌我也不能不管。


        聂兄,算我求你,今日你高就抬贵手,放一马吧,聂兄~~”


       魏无羡也委实舍得下脸,扯了聂怀桑衣袖撒娇,把对付蓝湛那套照搬聂怀桑,那小尾音拖得个销魂,闹起怀桑一身鸡皮,也让蓝湛微微心塞。


        再心塞,蓝湛也是仙督,仙门有事理当为先,他不似魏无羡专注于莲花坞,而是问道:


        “方才见聂宗主传讯,显是心中有数,可有应对之策?”


        “有策,也有法。只是怀桑久病,其它仙门众家我以私交传讯也罢了,那些个什么金家、江家的,我可应付不来,自是有法也只当无法。”


        聂怀桑唇噙轻笑,眸光潋滟,仿佛带着夏日银波上无数跳动的小光点,有几许顽皮之意,他看向蓝湛的目光,总有种逗弄晚辈的意味,偏还让人讨厌不起来,也实实让蓝湛气闷。


        魏无羡何等机灵?立时听出聂怀桑话中之意,忙把胸脯拍得山响,满口答应: 


        “只要有法子,那些个跑腿出力的,自然有兄弟我,万望聂兄不吝赐教。”


        “呵~,这会儿不叫我‘聂宗主’了?”


        聂怀桑挑眉轻笑,微刺了魏无羡一句,他微觉力乏身形轻愰之间,早有暗卫闪身而出相扶。


        因暗卫现身得快,故也无人发现,就在方才,从来只对魏无羡伸手的蓝湛,居然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扶怀桑。


        虽未扶上,可也让缓缓收手的蓝湛心起波澜,他不明白自己怎会有此举动,且方才心里对怀桑之病甚为忧心,这全然不似平素的自己。


       蓝湛心有不解,但当下乃以怨煞之事为先,他也尽敛心神专注解怨之事。


       “历来仙门压制左道旁门之术,不仅因此道损身更损心性,还因此道一兴,便是天下大劫。”


        聂怀桑示意暗卫聂空抖开一幅勘舆图,那是云梦大泽周围的山势走向,及莲花坞的位置所在,以指轻点:


        “五姓伐薛之事二位尽知,我也不多说,只说一句,当时五大世家所择定基之地,都互有联系,组在一起,便是套完整的净怨大阵,莲花坞之所在,是阵胆,最不易破,也最易破。


        说它不易破,乃是其位置极靠阵法中心,若有邪祟外袭根本不易成功。


       说易破,便是倘有莲花坞的主人主动将邪祟怨灵纳入其中,就跟层纸似的一捅就穿。”


        聂怀桑眼带不屑,他对江澄的心性实在不喜,若非牵连太广,仓促之下又没什么其它更好法子,让他可以袖手旁观,等着看江澄怎么死,他才不会出头理这些。


        聂怀桑终此一生也难忘,兄长金麟台身亡失踪,他骤失所依接任家主,江澄人前背后对他的诋毁。


        那时,若无金光瑶出面软硬兼施的一通震慑,怀桑要那么快把聂氏明里暗里的势力理清掌握,也确要花番功夫。


        思及金光瑶,聂怀桑神色微黯,心旌微动后又敛心凝神,示意聂空抖开余下四幅勘舆图,为蓝、魏二人指点:


        “如今,五大世家只余四家,温氏所守法阵在射日之征中毁损严重,后又无人修复,纵是自五年前起聂氏接手修复,也是杯水车薪未尽全功。


        加之,如今低阶修士动辄便弃剑道修鬼术,以激发怨气相斗为手段,至令应当渡化的不得渡化,应当镇压的不镇压,令得怨气日盛灵气渐衰,再要仅凭此阵化怨已是妄论。”


        说话间,聂怀桑另抖出一图,乃是天下龙脉及众仙门所在之详图,上面还标出了当初金光瑶力主才建成的百余瞭望台:


        “所以,只能以五处法阵,外加以这些瞭望台为基,请出我聂氏历代家主配刀,以刀灵设阵组阵诛邪,才能再次净怨镇邪。”


        聂怀桑白细修长的手指点着莲花坞与金麟台两处,看着魏无羡挑眉道:


        “魏兄熟知莲花坞的护宗法阵,金凌也算亲近你,你按图索骥先带人把莲花坞枉死之骨掘尽超渡,再依图修复法阵。


        如此,莲花坞与云梦众生可保,那位发疯的江宗主,也能留下命来。金麟台,也是照此办理。”


        怀桑身形轻摇,被魏无羡与蓝湛同时扶住,魏无羡触及怀桑手掌,被那入骨冰寒冷得生生打个寒颤。


        那枯瘦冰冷的手与怀桑苍白面容,无一不在说明,这位少时旧友已是命途将尽。


        魏无羡向来是没心没肺的活着,仿佛什么爱恨恩怨都和自己无关,可这一刻,他却有抱着怀桑放声大哭的冲动。


        聂怀桑借二人之力稳住身形,投目远望了眼被不净世守护大阵隔绝净化的怨煞黑雾,神色凝重,他没有理泫然欲泣的魏无羡,而是将那幅天下仙门之图及云深不知处的图递予蓝湛:


        “不净世以私讯相传,百家未必尽信,只有请仙督再补传符讯才好众力齐心,还有云深不知处的事,也请仙督尽快。


        毕竟怀桑病久,澜儿终究不经事,仅镇守不净世他已吃力,只能仙督陪我前往岐山,不夜天的法阵才是重中之重,那是阵眼。”


        “好,我会尽快赶回。”


        蓝湛收起两张图,一拍怔神的魏无羡:


        “魏婴,要快!”


        聂澜回来时眼见二人离开,不觉面带忧色:


        “父亲,有他们在,何必您往岐山?”


        “若非我当初记恨江澄,对他所为视而不见,今日原当有机会给澜儿加冠的。”


        聂怀桑目光幽沉,仿佛沉寂千年万载的碧水幽潭,语声中透出疲惫与苍凉:


        “我立时出发去岐山,你拿着宗主令去打开石屋,告诉他俩,尽快把不净世的事处置了去岐山见我。


        晚了,或许真的只能来生再见了。”


        “父亲……”


        “听话。”


        聂澜自来便不敢违逆怀桑,他的凄呼未能阻止怀桑的决定,便只能自怀桑手中接过那枚玄铁兽首的宗主令,前往禁地石屋。


       那里面,隐藏着不净世最大的秘密与最厉害的“武器”。


        ——一口本应由三家轮流巡守,套椁封棺,钉有七十二桃木钉的巨棺。


        石屋之门开时,门内没有棺木,没有灵位,只有俩位世人皆知已入土的,凶尸。


        曾经誓不两立的,赤锋尊聂明玦与敛芳尊金光瑶。


        “澜儿今日怎么自己过来了,怀桑又不舒服了吗?不是说他,堡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何苦事事经心,累着自己。”


        金光瑶眸中泛光唇边带笑,他与聂明玦虽是凶尸,却行止如常恍若生人,若非他的左臂僵直,聂明玦项上一圈红痕,旁人怕不以为这只是两个与他二人颜似之人。


        聂明玦目光锋锐如刀,气势比之生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声沉语重:


        “你叔父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是从来不让你自己来,非弄一堆人来吵闹的吗?”


        “大哥,怕是出事了。”


        金光瑶一眼望见聂澜身后暗沉天色,以及不净世法阵开启后的水蓝光罩及几化实质的怨煞之气,墨蝶羽翅似的长睫连闪,墨玉似的大眼中全是忧色:


        “怕是让怀桑料着了,净怨大阵彻底出问题,怀桑是要咱们帮他稳住不净世,他怕是要~”


        “去岐山。”


        聂明玦神色阴沉,他的眉间似带忧怒,接言道:


        “除了聂氏家主,岐山那法阵也无人能修复。”


        聂澜双目微红,合手长揖,深施一礼,对着聂明玦与金光瑶哑声道:


        “爹、三叔,父……叔父请二位尽快处置完不净世诸事,往岐山去与他相见,晚了……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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