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月眉(不授权,谢绝转载)

离弦 一

         世间万法,都只不过是方法,只要终达彼岸,一切之道都不过是方法而已。

  

        柏麟帝君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无论是拆了罗睺计都造战神,还是身负污名,泣涕涟涟,跪而伏罪都不过是柏麟为保三界无恙而使用的方法。

  

        所以,无论是天帝将一切责住推诿予他,指责他祸害苍生,还是褚璇玑自认修罗怪他谋害挚友,甚至罗睺计都把一切过往尽推责之,柏麟都统统认下,不辨,不驳。

  

        ——只要能保全三界,身后清名也好,身死魂消也罢,都不重要。

  

        怨恨?为何要怨恨,天帝道修无为,畏因惧果,不肯正位中天,久居昆仑不出,而后又一意护下戮天的战神,让其子羲玄下界与之纠缠,都是天帝的选择,与他本无涉,又何来恨怨?

  

        柏麟本就是天生神祇理当护蔽众生,他为了三界可以不惜一切,就算天帝有何图谋,只要能保三界安平,何事不可为?

  

        故,饮下毒酒,身受业火,柏麟依旧心下平静。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不曾与罗睺计都同入度厄道,反是不知为何神魂穿往别界,相随于位名唤“陵端”的孩子身边。

  

        柏麟见过陵端少小蒙难,一步一步手足染血心犹坚毅爬过万阶天梯,拜入天墉城。

  

        也见过陵端少年恣意,带着一众师弟呼啸来去,在门派中肆意妄为的样子。

  

        更见过陵端被逐师门,修为尽废,跛足为乞的狼狈。

  

        可最后,记忆中的最深刻,却是陵端敛尽锋芒,却变得温雅似玉,道修无常,一步步走上那常人不可及之处,而后站在曾为天墉城执剑长老的剑仙紫胤面前,对他说道:

  

        “善,只予一人,与恶何异?你的悲悯,才是天墉城,以及那些因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而无辜枉死者的毒。

  

        你的善,实是最大的恶。

  

        而今,吾以红莲之火来渡你,请真人与陵端同赴九幽,以正天地。”

  

        那时,那地,那人,宛若他身周不灭的红莲火,壮美而热烈,甚至柏麟都没发现,因为那莲焰,他虚无的身形也清晰的出现在那人身边。

  

        而后……

  

        重返少年,对于陵端与柏麟都很新奇,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也有了联系,俩人可以自由往来对方之界,自然他们各自的经历,也就与曾经大有不同。

  

        “今日又偷懒看了何等好戏,竟笑成这样?”

  

        柏麟顶着旧时十三四岁少年模样,用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语声,对偷笑得脸都快皱一处的陵端道:

  

        “不会是又去为难那百里屠苏了吧,还是说,你去拆了剑阁?!”

  

        “我哪里有那般心境!都与那非人非剑的纠缠了一世,而今哪还似从前心性。”

  

        陵端闻言敛去笑意,桃花明眸中轻泛起丝郁气,语声微沉:

  

        “所谓‘因果自择’,那个为了师门为师兄师弟多做多想的傻子已然不在了,而今的陵端只是个一心为了与好友并肩而一意修仙的俗人。至于百里屠苏会不会危害同门,执剑长老所为于天墉城是否妥当,都不归我想。”

  

        说罢,眸光又闪,终是拘不住笑:

  

        “我方才笑,是因为发现,你教我修的无情道与我极合,不过月余,修为增长竟胜过从前数年修为。

  

        只是修行时,许是洗髓之力过猛,昨夜周身溢出恶气,结果……把正巧回山碰上的陵越师兄薰吐了,而那百里屠苏竟以为……师兄有孕!”

  

        少年帝君闻之,也是一口酒呛了出来,少年冷玉似白皙的脸上微现晕红,宛若明玉生辉,宝珠泛晕,轻咳掩唇,却难掩笑:

  

        “我记得,你那师兄,是男子吧!”

  

        “自然,”

  

        陵端愉悦的点点头,乐得象只偷吃肥鸡的小狐狸:

  

        “可于百里屠苏而言,万事皆能的师兄怀个娃娃,也是正常的。”

  

        “这非人非剑之灵,果然奇思与人不同。”

  

        柏麟轻挑明眸,眼中波光流转,少年语声宛似山涧清泉流淌过青石板般润明清扬,却又带着些许讥诮:

  

        “天地有序,非人之灵纵是披着身人皮,也少了人心,行事只循己意,日后终归成祸。”

  

        “却也无碍。”

  

        陵端浅笑安然,仿佛在夕阳余晖中迎风舒展枝条的碧柳,带着随性的潇洒:

  

        “掌门师尊如今已纳我谏,除了剑道,炼丹、符法、阵法等道也皆视之为重,门中弟子也循天赋修行,执剑一脉的影响已非往昔。

  

        纵来日凶险,天墉城也早让我领着一众师弟刻画上了法阵,随时可以炼化跑路,到也不惧什么。”

  

        “你到盘算得妙!”

  

        少年帝君浅笑微嗔,眼中满满的尽是欢喜,有陵端相伴的这些年岁,远远胜过昔日万年相交,原来,这才是真正知己相处的感觉。

  

        少年知交,言笑晏晏,在清风明月相伴下饮酒谈天,自在逍遥至极,却不知那一界的天河彼岸,有赤发绯面少年修罗徘徊不前。

  

        少年修罗曾偶随修罗老王往天界观礼,恰见众仙拥卫之下有一天人,少年白衣,临风而立宛若琼华玉树,又似月华淡淡清冷,仿佛天地间最无瑕的冰雪冷玉雕琢,让人神往。

  

        故,小修罗心生所慕,意欲结识,却未想为天河所阻,纵往来无数,也不得法而渡之,只能久久徘徊不去。

  

        小修罗乃修罗族魔煞星,名唤:罗睺计都。他生来便予寻常修罗不同,多了仙凡两界才有的神魂,少了寻常修罗那连同族都可相斗相杀的凶性,而多了几分几许凡女才有的慕艾心肠与优柔寡断,令同族共嫌,只惧其武力而不言,自也无人相近。

  

        罗睺计都与族人不亲,唯修罗老王夜叱之子摩诃待他亲和,还支持他去寻心中天人,因此摩诃弑父上位,罗睺计都在其中可是出了大力。

  

        因此,罗睺计都这位魔尊,其位尊只在修罗王之下。

  

        修罗有心寻人,帝君却无意相交,他早非昔日少年,纵颜容如故,心却非昨。何况,他与陵端有约,来日陵端当为天界出力,有友如斯,又有何虑?

  

        所以,纵然时间会重来,人也未必会踏入同一条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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